白鸟青竹(72)
没有血印,没有心魔,就和从前一样。
“可我太高估自己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若血印将伴我终生,我认了。”
说不是自暴自弃,听着却很像。云曈心中叹气,准备好迎接子书玉的怒意了。
他少有情绪起伏,是少有,不是没有。
今日他的神色,已是云曈见过最不好的一次了。云曈比谁都清楚,她对他说的这些话,没一句是他想听的。
小走了会神,视线再转回去时,却没见到想象中冷得让人发颤的眼神。
子书玉的眉头不知何时舒展开了,他望着她,目光不算温柔,却也谈不上冷淡,只是分外安静,像是冬日的第一场雪。
如此冰凉,却又如此柔软,只要伸手就会融在掌心。
“既然如此想解,为何不来找我”
连他的声音,都透着几分温和的无奈。
云曈张大了眼,愣愣地看着他,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两人静静相望,没有人出声,云曈心中却好似能听见他接下来的话。
她想要,但她很快又想:千万别说这句话。
胸口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可她依然能听见子书玉的声音。
“跟我回——”
“不行。”
脱口而出的,是她的拒绝。
他果真说了那句话……
她不想他说,因为她知道她只有一个答案。
“不行……”她又重复了一遍,不知在提醒谁。
天黑沉沉的,他分明替她挡去了冷风,他的神色是如此温和,可云曈却忽然觉得很冷。太冷了,冷得她快受不了了。
“寒崖仙君,天色已晚,您快些回去吧。”云曈扭开了头,语气生硬地赶他出去。
“云曈。”子书玉眉又皱了起来。
云曈没回头,直接干脆地往房里走了回去,明显的不愿再说,“您回去吧。我困了。”
子书玉看了她许久才转身离去。
才迈出她那个小院,他就觉出了不对劲。他素来警惕,今夜却格外心神不定,恍神许久,竟连院外有人都没发现。
子书玉面无表情地抬眼望去,试探的灵力才放出去,又很快被他收了回来。
脸色苍白的少年站在院外的拐角处,不知听了多久。
许微竹。
看见他的那一刻,子书玉就记起了这个少年的名字,跟着名字一同想起的,是云曈站在这少年身边的身影,她说,他是她的朋友。
朋友。
昏暗的月光下,白衣仙人的浅眸像是多了几分深色,似一层灰色的薄雾掩在他眼前,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低沉。
他才向少年的方向迈了一步,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了少年沙哑的声音。
“我不会说的。”
许微竹盯着前面那道皎洁的身影,心里好像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猛刮,浑身冰冷。
见子书玉不动,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什么都不会说。”
子书玉看着他,又不像在看着他。在外面待得久了,便能闻到一股甜味,是从少年手里的东西散发出来的。他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想给她送东西。
“这半年,她都和你待在一起吗?”子书玉的目光从少年手上转到他脸上,想起幸诗说漏嘴的事,温声问道。
子书玉瞧许微竹年少,又念及云曈对他的关切,是以用了极温和的语气和表情询问少年。本以为这样会让少年放松下来,却没想到面前的少年又皱紧了眉。
这个叫许微竹的少年,似乎不太喜欢他。
看着少年的表情,子书玉沉默了片刻,然后选择了离开。
许微竹是如何走回去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不久前和她分开时的欢喜不知何时消失了,他此刻能记起的,好像就只有一件事了。
听见云曈说出她的心魔里有寒崖仙君时,许微竹就明白了。有了她那句话,再结合她之前说起寒崖仙君时的神色,答案已呼之欲出。
就如他爱慕她一般,她也有喜欢的人。
她喜欢寒崖仙君。
她曾经的师父,那个似仙人一般强大,常人遥不可及的人物。
他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不是早就知道了,不是早就明白了吗?
她和他不一样,明明早就知道的。
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明明清楚的。
脸上和掌心的伤口一阵阵钝痛,许微竹垂目,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掌心的伤口。被碎石摩擦出来的伤口很不好看,皮肉翻卷,乱糟糟的一片。
身上每一处能感受到的痛感都在告诉他,他有多弱小。
他想起云曈遇见怪物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方才遇见的衣袍不染一尘的仙人。
他和他们不一样。
和她不一样,和她喜欢的人也不一样。
许微竹从未如此清醒地发现,他与云曈之间横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
那巨大的差距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可他还是想。他想翻越,想追上她,想和她在一起,想留在她身边,想和她站在同一个地方,如何都想。
因为他真的,真的……
好喜欢她。
配不上
第二日,幸诗和幸月是最早过来的。
云曈刚醒,正慢吞吞地用一只手给自己手腕的伤口换药。幸月上前接过她的药,也自然地接下了换药的任务,还问道:“和师叔聊得怎么样?”
云曈抬眼看她,有些惊讶。
“别看了,昨日师叔见你之前来找过我们。”幸诗在一旁,有些漫不经心地将手里巴掌大的瓷瓶递给云曈,动作潇洒,眼神却离不开云曈,像是试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