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青竹(74)

云曈轻笑，催促许微竹喝下了解药。

心事又解了一件，云曈心情大好。

两人先前去找薛泠解毒时还有些行李在之前的客栈，现在准备离开，就要去把东西都拿回来。

云曈手伤了，许微竹就揽下了收拾行李的活。

明明没几样东西，花不了多少时间收拾。可许微竹的动却慢吞吞的，很久都没有准备好。

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落下了。

少年莫名定住，静静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许久才偏过身去看坐在一边的女子。

她今日，又是一身白色的衣裙。

许是等得有些无聊，她手捏着自己垂下来的发带在玩，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拂过自己的脸。发带从脸上扫过，她的表情却始终平淡，好似什么都不在意。

窗外的光照在她身上，衬得那身白衣愈发明亮，耀眼得叫人心慌。

恍惚间，许微竹像是看见了另一个人。

如雪一般，洁白而明亮，遥不可及的白衣仙人。

这一刻，他终于找到困扰了自己一夜的答案。

少年沉默许久，表情像是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一般凝重，好一会儿才轻声唤出了那两个字。

“云曈。”

明明拼命压抑，声音却还是暴露了他控制不住的紧张。少年低头，心情更加沉闷。

云曈正在走神，冷不丁地听见自己名字，心里突地一跳。她还未想通这个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就看见了少年极不妙的神色。

云曈吓了一跳，马上问道:“小竹……怎么了？”

说完，她又猛地想起什么，立刻道:“不必担心，薛泠的报酬我也托人给她了！”

闻言，少年脸色非但没有变好，还更差了些。

云曈难得见他露出这幅模样，心里直打着转，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对不起……”

少年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云曈彻底迷茫了。

“昨天晚上，我听见你们说的话了。”

云曈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有些僵硬地笑道:“没事，听到就听到了，也不算什么事。”

许微竹又安静了下来。

少年并未看她，垂着眼，浓密的睫影遮住了他的思绪，令云曈难以看出他此刻的想法。事实上，不只是他的，她连自己现在心里的东西也很难说清楚。

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弥漫在两人之间，云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打破此刻的气氛。她未开口，就听见了少年嘶哑的声音。

“你……真的想好了吗？”

云曈心中一颤，却还是下意识回掩饰，反问道:“什么想好了你在说什么”

许微竹抬头，终于看向她，轻声说:“去桃花村，还是天霁山”

云曈一顿，却还是没有直面回答，“什么天霁山，我们不是约好回桃花村了吗？”

她难得有些慌乱，左右扯着话题，就是不愿意面对关于天霁山的事。

“你快些收拾吧，我们——”

“你是在逃跑吗？”少年忽地开口，语出惊人。

“这一去，或许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寒崖仙君了。你真的做好了待在桃花村，待在那个普通的地方，远离此间，不再回天霁山的准备吗？”

“……你真的想好了吗？”

许微竹一句一句，连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云曈。

就如她昨夜扯破她和子书玉之间的掩饰一样，许微竹直接点破了她的逃避。

云曈安静下来，脸上再不见那抹熟悉的云淡风轻。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不愿面对会被许微竹说穿。

“我，我的确还有话想同他说。”云曈轻叹了口气，不再伪装无事，也不再觉得难以诉说。

许微竹望着她，胸口的烦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分明是他说出来的，分明是他挑出来的。

她如此优秀，如此厉害，如此聪慧。她应与世间最好的一切在一起。她喜欢的人就应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仙人，她的所在，也应是这世间的灵性之处。

桃花村太过平庸普通，配不上她。

少年眼底的墨色愈浓，沉得见不到光。

云曈后面说的话许微竹都没有记住，他最后清楚听见的，是她推门离去时留给他的话。

“小竹，我会和他说清楚的。你在这里等我，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脸上竟然也会出现那样凝重的表情，许微竹眨了眨，在那一刻还不可自控地想:你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都这么漂亮

你真的会回来吗？

求你回来。

房里静了一会儿，少年才僵硬地走动了几步。

他走到窗旁，望着那个从客栈里走出来的白色身影，压抑着自己不去叫她，手指扶在窗沿，用力到骨节发白。

她先是用正常的速度在走，后来像是急了，直接跑了起来。白裙混进人堆里，越来越难捕捉。

直到那个白色的轻快身影跑得越来越远，远到少年看不见她的身影，少年才终于忍不住，失力般地靠在墙上。

“许微竹，你是不是有病……”

他毫不顾忌地骂着自己，无力地捂住脸，许久都没能再说出下一句。

明明是他先推了她一把，他却又无比希望下一刻她就又出现在面前。

他希望她回来。

心里很慌，又莫名觉得着急。这两个情绪促使云曈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此刻她本应纠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人，可不知怎么，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张还带着青涩少年气的俊美脸庞。

他果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便是露出那样的神色，也依然俊逸得叫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