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性美人(204)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东宫门外。
苏沐身披银月色雪绒狐裘,怀里抱着个暖呼呼的汤婆子,姿态怡雅地从车上下来,抬头朝前望去,见是寒鸣来迎他,笑吟吟道:“这天渐凉了,寒公公可要注意多穿些啊。”
他声音温和儒雅,待人素来翩翩有礼,不分高低贵贱,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酸儒,皆对他敬之佩之。
更何况他还生了一副清秀白皙的好皮囊,人中如玉,饱读诗书。这样的当世奇才,走到哪都不会受到怠慢。
寒鸣毕恭毕敬地道了声是,温声说:“有劳苏学士挂怀,奴才谢过。太子殿下已经在清居里等您了,这边请。”
苏沐微微颔首,一路踩着脚下的雪泥来到清居,窗前的几株寒梅还未开,满头飘落的飞雪坠落,他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见到了楚白玉。
美人独站窗前,容颜憔悴,双目无神的凝视着院中的纷纷白雪,根本无从察觉到苏沐的到来。
太子殿下最近时常会发呆。
距离那场危机四伏的狩猎宴已经快过去大半个月了,世家公子损伤不少,朝堂动荡,京都上下更是一片萧条之景。
楚北堂下令惩处,裴昭云挨了五十下板子,扣了三年俸禄,行刑过后险些去了半条命。其余一甘涉事者全部都问了斩,至于刺客的来历和下落,大理寺至今都没查出一点眉目。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次狩猎赛拔得头筹的居然是楚云箫。他拿了第一,理所应当地拿走了彩头。
不光如此,淮南王府的人在他们离京前还大肆招摇,楚青崧听说了这个消息,气得一天都没吃下去饭。
时隔半月多,最了无纷争之地当属东宫。太子殿下近来不太勤于政事,苏沐眼瞧着这样下去不行,便不得不豁出来,亲自到东宫走一趟。
“白玉。”苏沐亲切地唤了一声,“天凉,你穿得这样少,就别站在窗前吹风了。”
楚白玉闻声渐渐游回思绪,闷闷地问道:“老师,您怎么来了?”
苏沐召他回屋,屋内暖炉烧得正旺,两人在裘毯之上席地对坐,气氛有片刻的疏离。
“我若是再不来,你还打算颓废到何时?”苏沐语气不由自主的严厉了几分,肃然道:“淮南王一家已经离京,陛下如今龙体欠安,西南的灾情也才刚过不久,百废待兴之际,你身为当朝太子,却迟迟无所作为,你让满朝文武如何看你?你让天下百姓如何看你!”
楚白玉脸色陡然一变,像是被戳在了痛楚,竟无法反驳言语。
“怎么?难道要让整个九州都看看,艳惊绝伦的太子殿下,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变得如此脆弱不堪吗?!”
苏沐言辞犀利,几乎以雷霆之势给了楚白玉当头一棒。楚白玉眼底的沉懵慢慢褪去,终于从某种可以称之为‘失恋’的情绪中脱困出来,抬头和苏沐对视,凤眸清澈明亮。
楚白玉汗颜无地道:“抱歉老师,怪我这段时日不思进取,荒废朝务,白玉有愧于老师的栽培了。”
他站起来,弯腰鞠躬行了个大礼,可见已心知自己有错。
苏沐伸手扶他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罢了,你的心思我怎能不知呢。”
楚白玉从小克己守礼,在宫里几乎从未得到过关怀温暖。如今裴予川为救他残了一条腿,他就算再想撇清干系,只怕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但他过不去,苏沐可以帮他过去。
“白玉。”苏沐拉过楚白玉的手拍了拍,感觉到楚白玉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便又若无其事的松开了。
那晚醉酒后的荒唐他们都不再提,尤其是楚白玉,他是不会将那□□愉放在心里的。
知他无情,苏沐倒也洒脱。可苏沐不允许有那样的一个例外存在,一个能让楚白玉失去分寸,芳心大乱的例外。
换而言之,裴予川的命在他的眼里,已经彻底留不得了。
“这药无色无味,遇水即化,你应该知道怎么做。”苏沐把一个乳白色的小瓷瓶塞进了楚白玉手中,又在他手上安抚似的轻拍了两下。
楚白玉凤眸微惊,神情难以置信:“老师,这……”
“裴予川一个残了腿的坡子,很快就要失去大部分北楚军的威望了。朝廷更是会借此打压,收回兵权。但裴予川手里还有一部分亲兵对他忠心耿耿,倘若他死了,又被他的亲信知道这次猎林里的刺杀是他姑姑裴昭云一手谋划,皆时会如何?”
苏沐点到为止,但这其中弯弯绕绕,阴狠歹毒的手段,楚白玉却悟得透彻。
裴予川一死,北楚军势必大乱,裴昭云也会因此失了大半威望,而这就是他取而代之的一个机会!
如今裴予川卧床不起,正是他能下手的最好时机。更何况这大半个月来,他每每勤于跑去裴府探望裴予川。
裴予川为救他断腿一事都在京都里传开了,两人表面为敌,背地里有私情的事已经不胫而走,就连宫里那边都快要瞒不住了。
局面对自己大为不利,楚白玉攥着那瓶毒药犹豫再三,双眸染红,最终还是狠下了心。
当天夜里,他便只身前往裴府去探望裴予川。
裴予川感染了伤寒数日未消,此刻正恹恹地靠在床榻上,低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门窗紧闭,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苦药味,男人时不时的低咳出声,哪怕是隔着一道门,那股消沉绝望之感都足以令楚白玉止步。
楚白玉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推门,指尖就在即将要触碰到门时,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