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夫郎(21)
驯哥于去年初冬帮了他一个大忙,如今又待他如此之妥帖,就像把他当小孩,做事情做得好必然会得到奖励,程溪心里十分触动。
他好像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家。这个家里的人都同他没有血缘,却待他如家人。
吃完饭,程溪往卧房走的路上轻轻拍了拍吃得圆圆的肚子。
他以为没人瞧见,刚要进屋,梁驯便拉了他胳膊一把,“小溪,过来。”
梁驯拉他去了一旁的柱子旁站着,另一只手拿了刻刀,“站直。”
他把手平放在程溪头顶,而后用刻刀刻了一个道子,“往后三月刻一次,便可知你长高了多少。”
“好。”程溪看了看那道子,“我都十九岁了,应该不会长了。”
“不一定。”
况且乡村习惯喊虚岁,程溪实际上可能才十七八。
见了那刻刀,程溪便知,那木头小人便是梁驯用这一天时间刻出来的。
想也知道十分耗费精力,手指和手腕会很累,程溪想起梁驯给他按手臂肩膀。
虽然那时他都迷迷糊糊睡着了,但是他隐约还记得。
“我给你按按手。”
梁驯愣了一下,他方才停留在程溪发顶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好。”
“我还不会按,你先教我。”
“嗯。”
两人进屋,梁驯左手托住程溪的手,右手一一揉按。
过了一会儿,梁驯道,“学会了吗?”
“会了。”
梁驯的手掌劲瘦有力,手指细长,手掌也大,看起来很硬的样子。程溪撸起袖子,学着梁驯的手法揉按。
“这里很酸,往周围搓按一下。”
“好。”
程溪按得认真,梁驯垂眸看他,眼底有不易察觉的柔和。
像是寒冰初融。
按完,程溪去了书桌前习字,梁驯在书架前放了把椅子,他往常坐在那看书。
但如今书桌大了,坐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梁驯便和程溪隔了些距离,坐在书桌前,也拿了本书看。
这是本描述弓箭历史的书,他打算下次教程溪弓箭时,把里面的小故事讲给对方听。
看完十几页,梁驯去了厨房沏茶。
13 他买程溪,是有原因的
一刻钟后,两人坐在桌前喝茶。
今晚喝的不是茉莉花茶,而是苦丁。苦丁是价钱最低的茶,村人们常喝,听说有药用效果。
程溪喝得开心,并不是因为苦丁有多好喝,而是这种悠闲的生活。
喝完一小杯,程溪继续埋头苦学,随着时间推移,他每日需要学的字也增多。梁驯考虑到他白日要学画,想给他减少些,程溪拒绝了。
少年埋头时露出细白的脖颈,仔细看能发现细小得几乎不可见的绒毛。
梁驯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逡巡片刻,眸光微动。
他本想接着方才的书页看,目光停留半刻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梁驯年少丧父,邱海棠一人养家辛苦,虽有外家亲戚补贴一二,但大家都不容易。
小时候的梁驯模模糊糊知道,他一定要有傍身的技艺才能让娘和自己过上好日子。
他会识字,但等他考上秀才都是好几年后了,太晚了,他只是喜欢看看闲书,对科考没兴致。于是他去了村中老猎户樊伯家中,想学打猎。
邱海棠自然是不允的,她卖菌子、晒药材、卖粮食,卖自己绣的鞋底也能养得起这个家,哪里用得着他一个小少年去为生计发愁。
实际上确实如此,但梁驯知道,邱海棠长年劳作,腰背经常酸痛,这个家确实不会垮,但邱海棠已经很久没有买过新衣裳和首饰了。
别看邱海棠能卖的东西多,但也只有菌子和药材要稍值钱点,也正因为这两样值钱,几乎大半个村的人都要去采,稍微去晚点就被人采光了。
卖粮食、绣的鞋底等都是很累、又赚得少的活,邱海棠那几年白天下田劳作,晚上挑灯绣鞋底。
爹活着时,因为是秀才,写得一手好文章,给人写诉状、卖字、代写书信、教人习字等等,娘可从来没有这么劳累过。
彼时的梁驯想起爹弥留之际嘱咐他的话,听娘的话、对娘好。
于是梁驯铁了心要去。
邱海棠不许。
梁驯自小由梁父教导,别看平时少言寡语,正色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他很少这样,邱海棠一愣,恍惚间想起几年前两父子曾一起给她选生辰礼物的事。邱海棠被他说动,叮嘱他进山注意安全,顾好自己,早日归家。
这老猎户名叫樊沉,性子独,无父无母,无妻无子,长得高大,面容凶悍,村里小孩几乎都怕他。
樊沉懒得教小孩,只摆手轰梁驯出去,“没空教!去去去!”
梁驯却没走。
樊沉看这小子身板不错,以后应该是个大高个,而且学东西不怕赶,脸皮厚,还行,有自己当年风范。他便没再费口舌,兀自拿上打猎的家伙什进了深山。
樊沉个子高,走得快,梁驯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这老猎户习惯去五里外的深山,梁驯便生生跟着他小跑了五里,等进了山带的水囊都见底了。
好在山里有山泉水,梁驯接满水,本以为樊沉该坐下来休息片刻吃点干粮,不料这老猎户的体力不同常人,继续往里走。
梁驯只得跟着,胳膊和脸被茅草划出了浅浅的血痕,太阳照在上面,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一间在树林里的小屋,小屋四周用石头砌着,防止野兽夜间入侵。
很多多年的老猎户会在深山建房,偶尔打猎晚了,夜晚林间不安全,便可在小屋休息次日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