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储妃请入局(56)
刚入府的崔岐便瞧见了这一幕,一时心有触动,他叹息一声,轻声唤道:“眠儿。”
这一声眠儿时隔了五年,崔宥眠先是一愣,待抬眸时,双眼含泪,终究悄然滑落。
崔岐走近,抬手为她拭了眼角的泪,动作轻柔,嘴里念叨着,“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一如往昔。
崔宥眠就哇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了。
崔岐静静陪着,直至衣袖处被泪渍寝湿了一大片,才无奈道:“衣服脏了可以洗,若是哭坏眼睛可没有灵药治,到时为父恐怕要将自己的眼换给你喽。”
崔宥眠一听,收了泪,抽噎着,“不要。女儿不要父亲那么做,女儿只想你们都好好活着,不要为眠儿涉险。”
当年母亲为她入宫求情丧了命,现在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希望自己在乎的人再不要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崔岐当初瞒着她,将她赶出景都,一方面是因为妻子的离世,他心里难过,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女儿;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她远离是非,从而护住她。
从前,崔宥眠不明白崔岐的用意,心中有怨怼,如今她将事情的前后串联在一起,明了崔岐当时的用心。
对此,已然释怀。
崔岐:“走,陪父亲出门走走。”
小时候,崔宥眠每每遇到不开心的事,崔岐都会想办法哄她,会给她买各种点心,漂亮的首饰衣服。对此,少女表现得十分漠然,并不开怀。
后来,在崔宥眠又生气受委屈时,崔岐带她出门遛马放风筝时,少女才真正开心而展颜。
此后,只要一遇到崔宥眠烦心时,崔岐便主动提出出门走走。
**
今晚的月又大又圆,街道渡上一层银辉,父女二人各牵了一匹马往闹市而去。
月光明亮,无须打灯便能看清脚下的路,拐过街巷,映出两道紧紧靠在一起的背影。
两人未上马,就这么踩着月光迈着步子,一时无话。
崔宥眠瞧着崔岐面色不大好,心事重重的模样,想着今日崔岐出府的目的,先开了口,“他还是不愿认父亲吗?”
崔岐神色一滞,叹口气,道:“他不肯原谅,为父不怪他。”
崔宥琰是将军府的第二个孩子,因为崔宥眠的母亲在成亲后第三年才怀了崔宥安,本来就不得老夫人喜欢,偏又子嗣艰难,所以在生下的是个女娃时,老夫人便强行给父亲纳了妾。
柳氏入府不过小半年便怀了崔宥琰,所以他年长一些,崔宥眠当唤他一声大哥。
而令他们父子间隔阂的事情,她也知晓。
作为大将军的儿子,崔宥琰自幼被崔岐带入军中。当时也只是七八岁的年纪,正巧遇到敌军来犯。
几番交战中,敌方掠去了崔宥琰逼崔岐退兵让城,不然就要取幼子之命来泄愤。当时两方胶着,哪一方先退便是城池遭殃,百姓受难。
崔岐两难抉择,最终还是咬着牙放弃了崔宥琰,选择边城和百姓……
以前,崔宥眠都难以想象崔岐做这一决定时的心情,但经过母亲一事,她明白,自责愧疚是肯定的,当也十分煎熬。
如今,又加上母亲一事,父亲这些年心里的苦又是几人能理解。
本想借此开口问一问当年母亲入宫后的情况,她知晓这些年父亲并未放弃追查,否则又怎会有寿宴刺杀一事。
但,此情此景,她又不知怎么开口,想着还是等撬开那个引路宫女的口再坦言吧。
她扬起头,面容平静,“父亲想让大哥入崔家祠堂,便抬了柳姨娘吧。”
闻言,崔岐一脸错愕。
若在以前,崔宥眠是吵着闹着也不愿柳氏的孩子与她平分春秋,更别说称呼崔宥琰一声大哥。
崔宥眠又默默道:“能让父亲做些弥补这些年的愧疚,甚好。眠儿想,这些年父亲必定心难安,能够安心的活着比什么都要紧。”
相比于父亲对崔宥琰的愧疚,她对母亲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她愿意退让愿意妥协。
思及此,不禁鼻尖又酸涩起来。
而一旁的崔岐亦红了眼眶,崔宥眠见不得如此,敛了伤感,一跃跨上马,强装笑意,“女儿想骑马,父亲能追上吗?”
崔宥眠已有多年不骑马了,自打在马背上摔下伤了腿,她对骑马总有挥不去的阴影。
然而,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小时候与父亲策马奔驰的场景,只见女子大呼一声,“驾——”
马蹄声声,女子脆亮的声音自风中飘进崔岐耳中,“有父亲在,眠儿什么都怕!”
说着,扬长而去。
崔岐望着疾驰的背影,万千感慨涌至心头,最终扬起马鞭追了上去。
曾经那个捧在掌心任性傲娇的女儿终归成长了,只是这个代价太大……
人选
坐上回宫的马车,崔宥眠一直掩面,强忍心口的酸痛。
喜儿伴着她,瞧着人情绪不对,以为又被将军数落,开解道:
“小姐别难过,这京都看着繁华似锦,也实在让人压抑,还不如咱们在云州逍遥快活,若是您实在觉得难受,喜儿陪着您回去,咱们去找老太爷,他定舍不得您受委屈!”
喜儿的话并未起到效果,许是又念及祖父,崔宥眠心口更痛了,她的祖父也如母亲一样,只要她想的,都会想尽办法给她办到,一个小小镖局的糟老头,却总能寻些好东西送给她。
当是费了不少心力的吧。
这般心绪一直到宫门前都未缓过来,还是赶马的仆从掀了帘,无措地回禀说宫道前有人候着,崔宥眠才堪堪缓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