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夏天来临的名义(116)

他的话尚有逻辑，似乎和辩论时一样游刃有余，甚至还用上了修辞手法，看起来比她平静的多。

甚至比她看他那次辩论赛时的语速还快了些。

不留空隙，不给“对手”一丝插上的机会，完全占据主导权。

“当然了，险些放弃是怕说出来对你会有影响，但不说，就真的对你没影响了？”

“很无奈, 我会忍不住靠近你，这没法儿控制，但全世界只有你不确定我喜欢你, 一直拖着迟迟不说，你这心思细腻的林妹妹, 要是想东想西，乱想一通，岂不是影响更大？”

“所以你听着就好了，不用有压力，来日方长，我等得起。反正现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当在你心里给我留个招男朋友的名额，时机一到，我直接保送，怎么样？”

林夏萤觉得自己像个被点燃的热气球，头轻脚重，四肢无力，百骸无用。

校服下摆被她揪得皱成一团。

好片刻，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嗯？”迟迟没声响，路昀差点产生怀疑，“难道，你喜欢别人？”

林夏萤不由自主提高声音，飞快地摇头否认：“没有！”

“没有什么？”

他低低的声音里带上笑意，明明是追问，却偏偏像哄人。

“没、没有喜欢别人啊……”

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带着被质问过后的短暂心虚一般。

一阵沉默过后，路昀率先没忍住，头往旁边偏了些角度，肩膀耸动。

笑得有点猖狂。

林夏萤这才反应过来，她在被逼急的情况下都说了些什么。

很有歧义！！

在那个语境里，别人的定义是什么？

除了他们之外的都是别人。

不喜欢别人的意思，不就是相当于承认她其实，喜欢，他吗？

圈套，赤.裸.裸的圈套！

就说不能跟打辩论的讲话术，因为他们拿到辩题的第一瞬间，首先就会给关键词找个最有利的定义。

对手费尽心思回击，最后他一句“定义错了”。

全盘否决，绝地反击。

可恶啊！！！

林夏萤一颗心提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这一瞬间好像快不能呼吸了。

她感觉自己这一刻胸腔皱缩。

路昀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就算有别人，那以后别喜欢他了，试着喜欢我吧，行不行？”

林夏萤：“……”

喜欢怎么还能“试着”？

他的逻辑呢？

这话一讲出来，他就作势要吞回，“什么狗屁别人，有也被伽马射线击中。”

“……”她不是故意不说话，只是真的无言以对了。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恐怕也需要暂停冷却一下。

可能看出她眼神里的惊慌，路昀连忙靠近些，摸摸头重复安慰道：“文明点儿，我文明点儿，别怕。”

更怕的好像是他？

林夏萤还没缓过劲儿来，呼吸不稳，声音还带着颤抖。

“可是，这，比较，难，”她话说得也艰难，“小姨，表哥……喜欢他们……”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反正就很顺理成章地说出来了。

果然，路昀怔了一下，“哦，应该的。”

少女脸上微小的神态难以用语言形容，不过在他讲完“应该的”之后，她似乎是小小地失落了一下？

路昀冷静下来，重新琢磨。

所以她真正想阐明的是，除了他，也有别人？

重点不是别人，而是“除了他”。

他，也包含在喜欢这个范围内。

也许是黄昏余晖给他的笑容作了陪衬和渲染，林夏萤竟觉得他可能长了条尾巴，再过分点，估计就该叫出声来了。

“哈！”

路昀摇摇头，像是怕吓到她似的，往后退了两步，一手搭上了天台边的扶杆。

他就那么屈着手臂，看她一眼，低头笑两声，再多看一眼，再笑。

不太正常的样子。

空旷的天台，除了风声，就是他的笑声，还有校园四面各方传来的学生的喧闹声。

路昀说：“我都能和他们是一个等级了？挺好，不过，不一样吧？”

林夏萤揪了下自己的手背，有点痛，她勉强找回理智。

“嗯，人和人之间，其实，差别也不太大……”

她到底在说什么！

路昀：“……？”

他点点头，向她招手，“你过来。”

林夏萤摸不准他是要干嘛，不过还是往前走了几步。

路昀随即转身。他现在在天台边，往下一眺，皆是风景。

天空像打翻了的调色盘。走在梧桐道上的学生们、球场上忽明忽暗的身影、地灯照亮的草坪上的人儿……

“那个。”路昀逡巡一圈，随手一指，“能看出来是谁？”

林夏萤懵懵地顺着看过去，有点疑惑，不过还是分辨了一下。

“好像是班长。”

“嗯，怎么认出来的？”

他到底想做什么？

捉摸不透。

林夏萤定了定心神，分析说：“就通过背影、走路姿势，还有发型什么的……”

她一说完，却发现他的目光没在看楼下，而是歪着头看她。

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专注。

害得她慌了神。

“差别是不大，可是人怪就怪在这里——能一眼认出不同，跟玩找茬游戏似的。”路昀挑了挑眉，恢复理智说，“你看，楼底下的同学连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式，可你一下子就知道那是班长。”

林夏萤迟疑了会儿，抿抿唇。

她脑容量不太够用，还没揣摩出深层含义，半晌，才慢悠悠地琢磨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