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趁着最后几天搬运书，不能运的就等着垃圾回收。

教室前方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越来越小, 到1的时候, 所有人都一惊。他们, 要上战场了啊？

巧的是，端午恰好在6号。

这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节日了, 但还是平平淡淡地过。

直到下午，老师进班，把高三所有学生都赶去了食堂餐厅。

最后一项集体活动：包粽子。

食堂阿姨从后厨出来，捧着装着馅儿的盆，再发粽叶。

众人吵作一团，关于甜粽还是咸粽的争论自古不休。

“你这能叫粽子？小笼包吧这是！”

“滥竽充数！丑死了！”

真动手了，才发现大家都是“手残”，包得乱七八糟，互相的嘲笑声络绎不绝。

后来统一蒸粽子, 蒸完了没人愿意吃，就挑了个最好的挂在出口处的门上。

出门的时候，每个人都跳一下用头顶上粽子, 寓意“高中状元”。

玄学有时候不得不信，五花八门的大家都试了, 什么孔庙祈福、祖坟烧香...无所不用其极，但求心安。

那门有点高，女生跳得时候多半都有些费力。

但玩得时候也不在意，一个个嘻嘻哈哈地就蹦跶出去，原本熙攘的人群瞬间就空了。

林夏萤本来是不太信这些，也不准备干这似乎有点中二的事儿，谁知最后走的时候，被人捉住了手。

她扭头一看，路昀捏着她脸，“怎么不跳啊？”

这种时刻也无所谓别人看没看见了，反正明天就要高考。

林夏萤说：“因为站得不够高。”

他低头，笑了笑，“那我让你站高点儿？”

林夏萤懵。

怎么个高法？

还没反应过来，她一瞬间就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方。

林夏萤呆了呆，垂眸一看吓一跳。

她坐到路昀的单边肩膀上，他一手挎过她的腿以求平衡，另一只手插裤兜。

那枚粽子早在过程中就被她的脑袋顶了数次。

离地面突然就好远，有点恐高。

还没离开的附中众人：我靠，高考前还得吃这一波狗粮，疯了。

林夏萤不禁羞赧，歪头对路昀说：“你放我下来。”

他抬头：“你没有其他想跟我说的吗？”

林夏萤搂着他的脖子，羞意渐退，取而代之的是笑容，“祝你高‘棕’状元，加油。”

路昀放她下来，食指关节敲了她脑壳儿，“你也是。”

这天不上晚自习，傍晚天空呈现暮色时，下课铃声响了。

教室打扫完卫生，书桌摆放成列，写着“永久请假条”的黑板也被擦拭殆尽，有文字的墙壁全用大白纸遮上……

大家都没有急着走，在四处找人签名。

签哪儿？

校服上。

所有人各个楼层四处窜，彷佛跑快点，就能够留住这些人和时光。

他们好像突然有了这样一种感悟：原来我不是想上大学，而是想和你们一起上大学。

林夏萤被带去1班时，校服上已经没什么位置了，只有锁骨靠胸口那块儿还留了一点。

祝一蕾往上写：“飞扬吧，阿萤！”

林夏萤逡巡一圈，没瞧到路昀在哪儿，与此同时，外面噪声大作，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高一高二的人涌过来了。

出去到走廊一看，高二高三之间的天井过道间，不知什么时候安置了乐队。

键盘、吉他、贝斯、架子鼓……

这是把附中的乐队社团都搬过来了吧？

都是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表演似乎也许提前排好的。

前奏一响，青春登场。

从《晴天》唱到《勋章》再唱到《最美的太阳》……

高楼层的学生开始撕试卷，广播里崔主任威胁说：“不准撕！不准撕！撕了都给我自己下去捡起来打扫！！！”

没有理睬他。

白花花的试卷漫天飞舞，簌簌往下落，很快，底下的地面就“白雪皑皑”。

最后一首，《你曾是少年》。

主唱不是高一高二的了。

站在飘扬的试卷堆里的，竟然是路昀，是他主唱。

他还是那一身短袖校服，手松松搭上立麦，键盘出来第一个音，他就立刻进入状态。

他一点都不“紧”，人越多，他就越放松。

“许多年前，你有一双清澈的双眼，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

……

“许多年前，我曾是个朴素的少年，爱上一个人就不怕付出自己一生。”

少年的声音真的不一样，干净，澄澈。

林夏萤是第一次听他唱歌，发现和他说话的声音也太不相同了。咬字……用通感来说，好像是天亮了的感觉。她听到的，是炽热真诚，是永远自由。

正如歌词所说，少年有清澈的双眼。少年感和你把衬衣漂得有多白、胡茬刮得有多干净没有任何关系，它来自骨骼里的“十年饮冰，难凉热血”，来自灵魂深处的“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它是不被世故所牵动，坚信自己能够有飞越高山和海洋的翅膀。

第一遍副歌结束，路昀拖着麦闲庭信步地走，沉浸在曲调当中，人舒展而自然。

楼上楼下，歌声一片，彷佛在开自己的人生演唱会。

“它说就不能这样过完一生。”

就在这时，路昀彷佛在一楼的人群中找到了林夏萤。

他的眼睛在笑，朝她无声点了点头。很重，很沉。

“当我和世界初相见，

当我曾经是少年。”

黄昏余晖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抬起头来。

梧桐枝桠疯长，蝉声如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