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夏天来临的名义(7)
路昀事不关己地掀眼皮跟他们对视,也不闪避,目光里带点好笑。
表情就跟看小孩要不到糖吃发脾气一样。
刷了卡,感应门打开。
他长腿一蹬,没再看他们,晚风中只留下经过时一个轻飘飘的“哦”字。
那瞬间,林夏萤是很心疼表哥的。
真情实感地撒野。
对方:“哦。”
这么一想,就很气啊。
周遇北不出意料地跳脚:“太晦气了,竟然跟他住一个小区。”
林夏萤嗯嗯附和,心想你要是知道他住对门,那还得了。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千万别搭理他。”周遇北着重强调。
林夏萤继续“嗯嗯”。
周遇北忽然泄气:“萤萤你有没有什么很重视的人,但最终只能看着对方朝别人走去,和你渐行渐远?”
这个问题,林夏萤沉默了很久。
“有啊,很多很多。”她说。
周遇北侧目:“很多吗?”
“嗯。”她点了点头,看出表哥心情不好,斟酌了下,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比如,以前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她仿佛觉得程度不够,又补充:“最好的朋友,唯一真正的朋友。”
“有一天,她有了一个新朋友。”林夏萤说,“虽然说三角形很稳固,可这一套放在人际关系里,好像就不是这样的了。”
林夏萤不知道怎么和表哥说这种感觉,她选择举例。
“某天傍晚,我们仨轧马路,她们俩聊得太投入,把我忘了。我故意走得更慢,想看看她什么时候会发现我不见。那天晚霞和今天一样好看,他们俩的背影也是。我得出了结论,友谊的最远距离是两百米。”
周遇北挠挠头:“然后呢?”
“没有然后啦。”林夏萤弯起一个笑,“我没告诉她,我转学来南邑了。不知道她现在发现了没,不过不重要了。”
其实人总是在一段关系中被遗忘,但不可否认曾经炙热过。不要把错归咎于自己,这就是她给成长的答案。
友情是这样,亲情是这样,爱情应该也是吧。
她想,越长大,越要接受:总有一天,全世界都会忘了我。
沈知谨给他们准备了夜宵,一边吃一边聊。
饭桌上几乎都是在问林夏萤的情况,比如适不适应、习不习惯这些。
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到表哥身上。
多一个小孩就要多分走父母一份关心,虽然她知道表哥不是小气的人,可是作为外来者,她不愿意让他受委屈。
其实爱本来就是自私的,再大大咧咧的人也会感受到,何况表哥粗中有细。
洗漱完毕,林夏萤坐在书桌前,翻开软面抄,思考日记写什么。
她其实可以应付了事,但毕竟是第一篇,还是想尽量端正态度认真写。
作为一个转校生,似乎抒发自己的转学感想、再喊两句要和大家一起努力的口号打打鸡血比较恰当。
但她一下笔就变成了:
“对于南邑的印象,停留在很小的时候:梧桐絮肆虐,又湿又热,烈阳如火。
以为自己会讨厌这样一个城市,但似乎恰恰相反。
老舍写‘他喜爱北平,大概最大的原因是北平有几位说得来的朋友’,我喜欢南邑,可能是因为这里有我爱的人生活过的痕迹。
她的声音像风铃一样动听。
人生像一个顽皮的小孩,走走停停、兜兜转转,不知何时回到原点。
我回到南邑,走进附中,只希望能做一场夏蝉唱不尽的少年梦。”
搁笔,林夏萤躺回床上。
手机闪烁着挺多未读消息,她看了眼发送者的名字,沉默着开启了飞行模式。
睡觉。
翌日,闹钟还没响,林夏萤就自然醒了。
周遇北早晨起来一贯神志不清,通俗点说,就是磨蹭。
她在门口等周遇北,实则是为了观察对面的时间,制造错峰出行。
对面开门的时候,她看了表,不多不少,和昨天几乎分秒不差。
卡点狂魔。
不过这也方便了林夏萤,她只要保证周遇北不在这个点出门就可以了。
她还是那个策略,看到人出来就关门退进屋,估摸着人走了才悠悠重新打开。
但本该已经不见踪影的人却闲哉哉地靠在楼梯转角的扶杆处。
她开门看过去时,少年就那么守株待兔般地投来一眼。
好像在冷笑。
他早就发现她了。
***
早读前要交日记本,这项是由他单独负责,不和其他作业混在一起收。
别的课代表都是催交,只有他与众不同、另辟蹊径。
在早读铃打响时,班级一瞬恢复寂静,与此同时所有人像条件反射一般,从后往前传日记本。
一分钟后,路昀从第一排顺走四摞本子。
好高的效率。
早读虽然叫早读,却并不是在读书。
课代表分发诗词名篇默写卷,十五分钟倒计时做题。
不仅有课内的必备篇目,还会随机出现课外的名句。
高考也是这样,默写题总共8分,7分都是平常靠课内背诵可得,剩下那1分纯靠积累和语文素养。
比如这句:盖文章,经国之大业,______。
再比如这句:无情未必真豪杰,______。
这些都不是课内所学,想拿到这1分,文学储备量一定要大。
这就是差距。很公平。
写完,课代表用希沃白板投屏答案,学生对照答案改出分数。
为了防止同桌互相包庇,采用的是第一、二组交换,第三、四组交换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