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葡萄酒(111)
而陆和暄则皱着眉宇看完了李工的微信留言,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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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工说,”放下手机,陆和暄微皱眉宇,看着司徒安然,平静地说,“莲石酒庄就要被日资企业收购了。”
虽然他语调平静,但他瞪得大大的黑眼睛里,有着巨大的疑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被收购?这怎么可能,父亲第一个不答应。
司徒安然也一脸讶然。在她的认知里,莲石酒庄是一个痴情男人为自己深爱的女人建的酒庄,即使再困难,也不会卖掉的。
很快,司徒安然冷静下来。多年的从业经验,让她从专业角度去考量这个问题。她放下鼠标,起来把彩色玻璃窗推得更开,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窗外正对着司徒村最大的一个池塘。碧波荡漾的池塘里,一眼望去尽是出水很高的碧绿荷叶,在晚霞中染上了金色,在晚风中摇曳多姿,好似亭亭玉立的少女的裙。偶见尖尖的荷苞,粉色的、白色的,在一片金绿中若隐若现。
那是陆和暄刚来司徒村时,就找人种的荷塘。用他的话说,他又借打造一个项目,养活了一些人。
像这样的池塘,在岭南地区的农村星罗棋布。除了被人承包用于养鱼、养鸡鸭鹅的池塘,其余池塘都因村民一个个离开村庄到城里定居,而变得野生起来。要么水草丛生,要么干涸了。
而第一眼从推开的彩色玻璃窗看到碉楼背后不远处的这个野生池塘时,陆和暄就知道他可以做什么了。把对母亲的纪念种在然然姐的家乡,从此,他,陆和暄,就可以在这里落地生根。
于是他让司徒安然找来几个园艺工人,请他们在这个池塘种上满池塘的荷花。岭南地区好山、好水、好阳光,再加上园艺工人定期来维护,没过多少日子,满池塘的荷花就要绽放了。
司徒安然曾笑话他老做亏本生意,因为司徒村可不会因为他这个外来人到村里打造出一口漂亮的荷塘,就会付他相应的酬劳。
当然,司徒安然也知道,暄儿根本不计较这些银钱损失。于他来说,银钱本来就不存在损失一说,只不过是从一个人的银行卡里,转移到另一个人的银行卡里而已。
如果将自己卡里的钱,转一点给更需要这笔钱的人卡里,又享受到“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视觉盛宴,那他就赚了。
看着满荷塘的绿叶,想起远在西北的莲石酒庄或许也迎来了这番盛景,司徒安然回过头,看着陆和暄,条清缕晰地分析道:
“葡萄酒行业历经三年疫情的寒冬,却没能像旅游业、餐饮业、航空业一样,在疫情后强劲复苏。毕竟是小众产品,相对于喝茶、咖啡或其他饮品的人来说,喝葡萄酒的人,还是太少。
“而国产酒最大的问题就是性价比不高。这不是现在经历了疫情后才出现的问题,而是一直以来的诟病。建立一个酒庄烧了太多钱,投资方急需回本,所以把酒的售价定得很高。
“但即使定得再高,也不可能在未来几年就能回本。酒庄本来就应久久为功,葡萄酒本来就是一个长期发展的事业,急功近利,想要尽快回本,几乎不可能,反而还会因价格过高,而打不开市场。
“于消费者来说,相同价格,可以买到知名度更高的法国酒、意大利酒等进口酒。虽然中国也有不少精品酒庄,酿出不少好酒,但中国葡萄酒的整体形象还有待重塑,消费者真的不太会选择价格相同的国产酒。
“这是中国酒庄普遍面临的问题,不知道莲石酒庄是否也面临这些问题?”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司徒安然是小心翼翼的,因为关于葡萄酒、关于莲石酒庄,于暄儿来说,都是敏感话题。
暄儿曾热爱酿酒事业,酿出世界级的好酒;莲石酒庄又是他父亲为他母亲建立的酒庄,本是他的酒庄。但现在,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既不能酿酒了,酒庄也不关他什么事了。
看着然然姐那担忧、共情的眼神,陆和暄满不在乎地扯嘴一笑,说:“也许吧,我还真不知道莲石酒庄有什么问题!”
说罢,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甚至还带点幸灾乐祸地嘲弄道:“又或许是我这些年烧了林氏集团不少钱,他们的财政遇到困难?”
但谁都听出这是反讽的话。陆和暄投资的那些项目烧的钱,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许是三代人都积累不了的财富,但对于一个传统实业公司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他还真希望自己有撼动林氏集团根基的本事。
但是,他只是一个废人,他28年的短暂人生里最出色的成绩,也就是酿出一款拿了世界大奖的好酒而已。在商业布局与战略发展方面,他自知远不如他那有着数十年实战经验的父亲,以及受过高等教育、从小就在商海中耳濡目染的哥哥。
陆和暄那看似乐观、豁达的态度,让司徒安然不由地笑出声来。她知道暄儿的内心依旧深爱着莲石酒庄,但出于种种原因,他给自己柔软的心披上了厚厚的盔甲,刀枪不入,油盐不进,也不会为莲石酒庄或者父亲、哥哥而担忧、流泪。
“但都不关我的事了。酒庄是属于我哥哥的,还是属于日本企业的,都不重要,因为我母亲都不在了。她想要的,又不是这个酒庄。你应该知道,从我来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把这里看成是我的家、我的根了。”
陆和暄以最漫不经心的话,说着最严肃正经的事:“噢,对了,然然姐,不是你嫁我,而是,我嫁你。”说罢,他逗弄似的朝司徒安然眨了眨左眼,嘴角微扬,整个人,在涌入窗口的绚烂晚霞中,洋溢着温情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