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与黑胶(18)
方时沧抿一口红酒,放下杯子:“你最好是直接说你的目的。”
瑞娅立即坐得笔直,一口气道:“我喜欢的足球队这次发挥得不错,我想明晚办个派对庆祝,叔叔,你也可以来!”她说得很大方。
方时沧笑一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球是你踢的。”
瑞娅不理解这意味不明的笑是什么意思,她回以微笑。
桔色柔光下,金色卷发衬着一张白皙的脸,肤白唇红,视觉冲击强烈。通常来说,这甜美又不失性感的脸,换任何男人以这样近距离对视,恐怕都难以拒绝其提出的任何要求。可惜了,现在她面前的是她的长辈,一位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当然不会站在男性角度被轻易俘虏,何况还是方时沧这样一个人。
所以,她眨眼,她甜甜地笑,她用猫一样懒魅的嗓音说亲切的话,都是空气似的存在。
车厘子慕斯当然也是失效的。
方时沧表情淡然:“不行。”
“为什么!”瑞娅转过身来,面向他质问道。
“你似乎忘了明晚陈董过来吃晚餐的事。他是你外祖父的表弟。”
闻言,瑞娅潦草一笑:“噢!我知道,然后他会跟我聊起我妈妈小时候的事,说他是怎样看着我妈妈长大,我外祖父死后他曾带我妈妈去度假之类的,对吗?就跟之前每一位来拜访的亲友一样。我都听烦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但你在中国,你要明白中国的人情。”方时沧似乎不愿意再跟她废话,重新打开文件,放在跷起的腿上慢慢浏览,顿了顿,又说——
“以后,他们都对你有益处。”
“总之明晚我就是不能玩对吗?”
“没错。”
瑞娅咬了咬牙,盯着他的侧脸,足足瞪了有十秒钟。
最后,她把情绪压下去,硬是将嘴角往上扯一些,想了想:“叔叔,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养过一只乌龟,它从不拿正眼看我。”
方时沧侧眸看来。
瑞娅竭力发挥好中文水平,对他慢条斯理道:“它非常高傲,总是对我的示好无动于衷。它每天在漂亮玻璃缸里惬意伸展肢体,像是在告诉我——嘿,今天可千万别喂难吃的饲料给我;我不关心你叫什么名字;你养我和别人养我也没什么两样……瞧,它可真是个王八!对吗?没一点共情能力。”
黯淡壁灯光下,方时沧将手肘撑在桌边,凑近些。
他紧盯她的眼,语气夹杂了一丝危险与幽暗:“你说谁?”
女孩微笑:“说王八呢,王八自己不知道吗?”
说完,她起身大步走掉了。
旁边,助理阿胧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方总您为什么还接话……”
方时沧瞥来一眼。
阿胧赶紧闭嘴,竭力憋住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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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娅放弃了跟方时沧那样的人示好,决定把憋闷情绪发泄在运动上。
下午,天色突转昏暗,她把空调冷气关掉,开窗,回头对小纯道:“看!外面温度比室内还低。在刮大风,晚上可能会下雨。夏天这种时候不应该待在室内,我们去打网球吧!”
小纯在看电影,身体不动,嘴上应付道:“好啊,打球好。”
“那我们走吧!”
“嗯好,来了哦。”小纯说着,完全不动,视线仍然粘在电脑上。
瑞娅塌下双肩,明白自己只能独自去楼下健身房待着了。
她习惯了当少数的行动派。从小到大,在加州的年少生活中,不管是哪个朋友约她出去玩,也不管去玩什么,看电影还是购物,逛商场还是去酒吧,只要谁说了一个“走”,哪怕还没说出目的地,她本人就已经即刻完成精致打扮站在门口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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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真棒。”瑞娅走进家里的健身房,不禁感叹,“等等,怎么这里有一股灰尘味?”
“小姐,没有灰尘的,每天有人简单打扫,只是没人使用。”
说是没有灰尘,但瑞娅还是能从空气里嗅出灰尘的味道。
“高董以前很少来吧?”她蹲下,开始给球鞋重系鞋带。
女佣阿果说,高虹年轻些的时候会偶尔进出健身房,但每次都化精致的妆容,穿一身法式碎花裙,喷上香水,跟度假似的在这健身房里面走来走去,喝点咖啡、接点商业电话、应付记者采访,就这样耗过半天时间。
瑞娅理解,这做派真的很法国。
想想看,当初布置这间漂亮的健身房时该是耗费了多少心思呀,设有很棒的水吧,装潢奢华典雅,进口器材昂贵齐全,而这地方却极少被人真正使用过,不便打扫的角落里藏满了陈年灰尘。
瑞娅还知道,高虹注重容貌保养,六十多岁仍在专注做各种美容护理。本来LC就有这方面的产品,加上老太太曾在法国生活几十年,那种植根于法兰西女人骨子里的保养理念也深埋她脑中。但令瑞娅不解的是,高虹抗拒运动,不指望通过新陈代谢来促进身体的排毒,而想仅仅依靠那些瓶瓶罐罐维持更年轻的状态。
当然了,这就是LC的核心,作为La Cerise品牌的持有者,有着「用一生贯彻LC精神」的理由。
瑞娅不运动不行。
两小时后,她从健身房里出来,满头大汗,用毛巾擦着脖颈上的汗珠走向电梯,准备上楼洗澡。
电梯里面刚走入一个人影。
瑞娅停步。
两双目光碰撞上。
粉色运动服包裹着少女饱满圆润的胸脯,那儿正因为运动后快速的呼吸而明显起伏。
冷白的肌肤、红润的血色、鬓角的汗水、脸颊上濡湿了的凌乱头发丝,此刻,她的身体是热烈的、粉红的,是精疲力尽的但也是充满生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