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权贵的美人(116)
“不用。”抬手抚开赵凿,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赵凿连忙跟上。
换了新的衣袍后顾蕴光坐在揽月楼上,视线垂落,似想要透过阁楼看见下方躺在榻上的女子。
他似乎对师知苎太好了,甚至都不在意她跟过秦照。
甚至当她漠然承认时,他却有种荒唐的怒,怒得他险些失了理智。
当时那一瞬间他想要将她掐死,可却没有下得去手。
他缓缓将眼闭上,冷瘦的手覆盖眼眸,强行压下紊乱的情绪。
这些情绪是不该的。
这一坐便是暮色黄昏至,天边浅薄的云层被染着赤红,金赤的霞光从四四方方的雕花窗牖中洒进来,落在迤逦雪白毛毯上的赤玄暗纹衣袍上。
他依旧如一座巍峨的山,稳坐在原位,那些醉人的光在身上如昨日海棠。
“爷,宋公子携着小公子回来了。”门扉被轻叩。
顾蕴光睁开揉了揉泛疼的额,从喉咙轻‘嗯’出沙哑的音调。
门被推开,一向大大咧咧的宋观前大气都不敢喘,更遑论是身后,本就对兄长含有敬畏的顾晨之。
两人近乎是蹑手蹑脚行至屋内。
俊美无涛的青年盘腿坐在软垫上,身后的被柔碎的暮光,赤玄袍上的散落的乌发隐约生出法相的光辉。
宋观前撩开袍子坐在他的对面,身旁的顾晨之也一样。
“回来作何?”顾蕴光掀开单薄微泛红血丝的眼皮,掠过对面的少年。
“鄞州受昆山战乱影响,那些被驱逐出京的人自发揭竿而起,在鄞州落草为寇,所以这不是带着小世子过来问问,这次是圣人是不是有意让你前去?”宋观前问他。
“嗯。”他执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
“嗬,这圣人警惕不警惕的性子当真磨人,不想让你掌握兵权,而有了垣人暗自支持的草寇,现在倒是舍得让你用自己的府兵前去清缴。”宋观前撇嘴,语气毫不客气。
说完后又皱眉道:“这草寇容易除去,不足为患,难就难在此番你前去,恐怕若是不‘死’在鄞州,路上等的也是数不清的暗刀残影。”
宋观前说着,抬眼看着对面神色冷静的青年,顿了顿,道:“毕竟死在敌军或是草寇的手中,可比当年死在自己人手中要好看得多。”
顾蕴光把玩儿杯子的手僵住,掀眸波澜不惊的冷看宋观前。
一旁的没有察觉两人之间暗涌的顾晨之听闻,身子微起地道:“二哥,若不然此次我去鄞州,你就留在京都,量他们也不敢如此大胆。”
顾蕴光收回看宋观前的视线,随后将杯子一掷,懒散讽道:“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有勇无谋的你去能干出什么大事,嗯?”
话里话外都是毒辣的评语,顾晨之脸青一阵白一阵,好一顿难堪。
顾蕴光自是从不会理会心思脆弱的弟弟,全当没有听过他的话。
他看向宋观前:“将这小蠢货带了一段时间,智力不见涨,这勇气倒是越发如滔滔江水,果真是徒随师,好的不学,坏的学得倒是有模有样的。”
一句话两个人顿时一噎,如出一辙地面色难堪。
“二哥。”顾晨之张口欲要反驳,被利索的一眼看得瞬间哑然,如见不着光的向阳花蔫耷地垂下头。
宋观前低头轻咳嗽,心下生出几分感叹,许久没有听说他这毒嘴里,说出这些话了。
“你先回去,此事我与你二哥商议一番。”宋观前装模作样,找借口支走顾晨之。
不明就里的顾晨之当真以为,他是要与兄长商议此事,颔首站起身,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室内只剩下两人后,响起一声冷嗤。
顾蕴光漫不经心地说着:“宋公子越发能耐了。”
宋观前正色,道:“其实我是想一人来的,但你那小弟弟一听,你从外面带回来个要死了的姑娘,传召府医后又将自己关在揽月楼几日不出,出于人道,我这才将那关心你的小弟弟带回来看看你。”
顾蕴光似对他话中暗含的轻嘲不置一词,低头浅呷清茶,连眉都没有抖动过。
不反驳也不承认的态度。
宋观前眉心一皱,说话的语气都厉了几分:“顾蕴光,你是不是有病?竟将这么个女子放在心上!”
“谁说我将她放在心上了?”顾蕴光还不待他将话说完,便冷嗤地乜斜他,似他说了什么惊天好笑的话。
若说谁了解顾蕴光,必定是自幼就与他四处厮混的宋观前,他就算是挑个眉,宋观前都能猜出来今日该拆谁的府邸。
何曾几时有过这样的欲盖弥彰!
宋观前俊脸霎时沉下,往日那些嬉笑表情都散去,与顾蕴光如出一辙的冷:“顾蕴光,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都几次了,你是将大哥的死当真忘得干干净净吗?”
案上的茶杯被砸至顾蕴光的身上,随后杯子滚落在怀中。
那句话就是惊天的一道响雷,落在他的身上,身躯僵得如冻在雪巅中的冰尸。
无人敢在他的面前提及宋温书,哪怕是宁王也不敢,所有人都默认从未有过此人。
但现在宋观前觉得这句话不够,站起身指着他的脸道:“大哥为你死在阒关前的雪里,衣不裹体,连个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留下,你当时是如何与我说的?”
顾蕴光垂下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宋温书本不该来阒关前的,因为秦照要权,要魏府的支持,所以设计让身为读书人的宋温书来阒关前。
宋温书本应该同京都的那些世家子一样,一生都诗情画意,娶等他十几年的青梅竹马,然后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