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权贵的美人(187)
他也仅贪恋片刻便听话的松开了, 但害怕她会逃走,手勾住她的衣袖不放。
哪怕是在黢黑的夜里,她也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眼神, 如同食不知餍的饿鬼, 落在身上的每一寸目光, 都带着克制的贪婪。
师知苎想如往常般对他疾言厉色, 但想起适才他抱自己时颤抖的手,还有明显瘦骨嶙峋的身子, 话陡然咽下, 没再说什么。
她用力扯出衣袖, 转身欲要将房间里的烛灯点燃。
“五儿, 别点灯。”他跟在后面小声地乞求。
师知苎已经点起了一盏微弱的灯, 闻言回头, 模糊地看清后神色一顿。
银白发丝的青年深邃俊美的轮廓, 一半明一半隐在黑暗中,眼眸明显的赤红一片,似是独自在黑暗中哭过, 卷翘的眼睫上还沾着湿润。
打量这般模样的顾蕴光,师知苎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似在失律地跳,又似沉得毫无波澜。
他似察觉出她古怪打量的目光, 将脸别过藏进黑暗中。
不可否认, 他这副模样的确很令人产生莫名的悸动。
师知苎转头将烛灯吹灭,周围再次融入黑暗中,两人谁也看不清谁脸上的神情。
无端的空寂使他心生不安。
“顾蕴光。”黑暗中的师知苎语气听不出情绪起伏:“其实我最初是恨你, 恨不得你就死在我面前,我也曾经以为我们之间至死不休, 虽如今的确如此,你放不了手,无论我在何处你终究还是会寻来,这么多年了,我们两人似有过相爱。”
她并不否认当年在昆山,的确是有爱过他。
“但我们之间横亘的东西太多了,更多的像是一对不得已纠缠在一起。”
她的语气很平,平静得说出的每句话,都没有丝毫的情绪。
顾蕴光动了动唇,在黑暗中往前挪动一步,却又想起她的话,克制地停下脚步。
“五儿……”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觉得似乎说出来又格外苍白。
最初时他的确是存的想要驯服她的心,想要将她囚在掌心中,但这几年却是她将他磨灭了,从掌控者心甘情愿沦落至她的掌心笼中。
她对他说:“所以,顾蕴光,往日的我都不打算恨你了,恨是最无用的东西。”
她想与自己和解,人生百态,短暂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眨眼便逝去了,没必要让那些情绪将她全部占据。
大庆的山河很美,她想走出去看看。
“我打算离开云都了。”
这句话绝情得让他面色惨白如雪,心口的泛起丝丝密密的痛意,那些痛顺着胸口蔓延至四肢,每根手指都痛得在颤抖。
即将彻底失去的痛楚占据了大脑。
她连恨都要收回,那如今对他还剩下什么?
他颤抖着唇,试探地问她:“是因为我在,打扰你了吗?”
他说着眼眶止不住地泛酸,语气虽克制得甚好,但还是有一丝微哽之意:“五儿若是不想见我,我日后定会离你远些,不会让你看见我。”
他可以一辈子藏在黑暗中,永远不出现在她的面前,是真的可以。
师知苎心中轻叹,摇摇头,复而想起他看不见,便又道:“云都并非是我的,你想去何处都可以,我无权阻止你任何步伐,日后还望你珍重。”
说完她转身离开,将他独自留在黑暗中。
顾蕴光红着眼看着她的身影一步步彻底融入月色中,化作朦胧的雾,晨曦的露水。
知道该放了她。
可他还是忍不住往前追了几步,红着眼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颀长的身子靠在门框上,带着伤痕的手指紧扣着门,抑制想要疯狂追出去的心。
忍得目光痴缠,苍白的唇溢出鲜血,他都丝毫不在意,一眼不眨地盯着。
放过她。
无数道声音盘旋在脑海,如嗡嗡止不住的黄蜂,尖锐的尾针跃跃欲试,好几次都要插进他脆弱的皮肤。
难受得他忍不住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发出难忍的悲戚哽咽。
圆月从云层中透出氤氲的暗光,落在他银白的发上,似惨白的雪霜,更似被人抛弃在黑夜中。
他真的没有办法放手。
师知苎回去后与沉商说要离开云都,想去游历大庆山河。
沉商先是诧异扬眉,然后沉思后颔首,细心叮嘱往后每月给他寄送平安信。
看着自幼听话懂事的少年,师知苎伸手抚摸了摸他的头,心中对他很是愧疚。
这些年从来没在他的身边过。
沉商察觉她眼中的愧疚,温和地笑道:“阿娘你且去吧。”
师知苎颔首,收回后转身行进屋收拾行李。
她的东西并不多,许是从最初开始便知道顾蕴光放不了手,所以哪怕在云都一年,也并未留下什么东西,收拾得很快。
当她出来时,看见门口立着的少年。
沉商上前道:“阿娘,一路平安。”
“好。”师知苎颔首,目光不经意掠过他放在对面。
最初她以为是天边的乌云,浓得将柔月遮住,待看清是缭绕出来的浓烟后,下意识将手里的包裹丢弃,捉着裙摆往外面奔去。
沉商仰头凝望那一圈缭绕的烟雾,突然想起化为残骸的章宁殿。
这个男人是疯子,所以他十分清楚,只有自己死了,才能控制自己放手,但……
沉商看着敞开的大门,脸上的表情浮起古怪。
阿娘恐怕无法游历大庆了,因为她一开始就是不想的。
日后,云都恐怕他会常来了。
火势起得并不大,烛火只将床幔舔舐,但银发青年却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阖着眼眸双手交叉地抱着怀中的东西,以最具温和的姿势从容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