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剑(140)
宁和正在考虑着如何行事。她一共会的就那么几样,也没什么别的选择,能做的无非是先以阴剑尝试将蝶群击散,大日化金诀化作金身,再运起穿瀑诀尝试穿越蝶群接近蝶巢。她方才连那石梧桐树都没能靠近,也不知上面是何情形。如此成与不成,多少有几分听天由命。
听见青衣道人出声,宁和忙回过头,拱手道:“还请前辈教我。”
却听青衣道人笑道:“这有何难呢?叫你这蛟儿去就是。横竖它也皮糙肉厚一身是鳞,难得恰好长得还是这长条形状,叫它钻进去叼了珠子出来给你, 岂不美哉?”
不远处山崖上挂着的宁皎此时仿佛也听见了他提起自己,一双碧绿的眼瞳睁了开来, 脑袋朝这边微微昂起来了一点。
宁和听了他这话, 笑了笑, 也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然后原地盘膝坐了下来, 对他道:“和需调息片刻,失礼了。”
说罢, 双目微阖,已是半入定。全没答他这“建议”。
青衣道人垂眼看着她,哼笑了声:“这小女娃,还挺倔。”
他拿拂尘虚点她几下,说道:“你还别不信,贫道自认眼力还是有几分的。你若自己去,九死一生。你若让那小黑蛟去,他却定是死不了的。”
宁和已经开始运起大日化金诀。在庄岫云那儿待了三月有余,她如今大日之精遍布通身经脉,小成已有,雏形已成,心念一动便能激出一身护体金光。但若是要实打实地化出真正的“金身”来,便只能化小半身。
护体金光虽好,然而却毕竟只浮在表面,若是围拢而来同时喷吐火针的鸾凤蝶太多,恐怕立时就要崩裂。
随着法门的运转,宁和端坐池边,身上原本的肤色渐渐由内至外被一种浓烈而璀璨的金色所覆盖。
先是双手,然后往上蔓延至头顶。那金色爬过她的脖颈,攀上她的脸颊、耳侧,直至额头,连同鬓角几缕发丝也染成了金色。然后停在那里。
立在一旁的青衣道人见此情景,略有些惊讶:“这……大日化金诀?还改过了?”
宁和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睁开的那双眼是金色的,从瞳仁至两睫,都是纯粹的灿金。
简直像是一尊神像。
宁和微微动了动,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又将掌心抬起,反手轻轻按在胸口处。
最多就只能到这儿了。
若此时除去衣物,便能看到一具金白二色、仿佛拼接而成一般的躯体。胸口往上灿若纯金,胸口往下,便是寻常人身。
许是够了。宁和想,双手化金,可去取珠;再护住头颅及心口,就可保性命无逾。咬牙闯上一闯,若成功出来,旁的位置即便受了伤,只要能活着出来,也可服些丹药救治。
就这样罢!且去一试。
想着,宁和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寒水剑在她手中,但她握着剑,注视了它片刻,却将它别回了腰间。
今日她要用的不是它。
“真要自己去?”青衣道人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宁和转头看过去,笑了笑,朝他微微颔首。
“唉……”青衣道人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目光扫过她的脸,片刻后,点评道:“你如今这副模样,可不好看。”
宁和不用自己看,也知道她现在的样子看着必定怪异无比。
她笑道:“得用便可。”
“你可别笑了,”青衣道人别开了脸,“我看着有些瘆得慌。”
宁和:“………”
她不再迟疑,伸手一抓,五指间抓出一抹朦胧的白色剑影。比起三月前,这白影又要凝实了许多。
正是她的心中之剑。
这剑曾叫她拿去挑过寒水珠,这些日子以来每日凿磨炼化的寒气,也有些是叫这剑给吃去了。如今只消一拿出来,便隐隐可见其周围散发着的一股幽幽的寒意,称得上一句极寒入骨。
正适合用来应对这刀枪不入,却唯惧严寒的鸾凤蝶们。
——至于青衣道人先前反复说起的这蝶是如何的珍贵、珍稀之言,宁和也只能当它是耳旁风一阵了。
她抓着剑,看了一眼青衣道人,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黑蛟方向,道了句:“我去了。”
说罢,便想御剑而起。然后她愣了愣,这……要如何御剑?
方才仓促之间光顾着考虑如何应对那鸾凤蝶,竟没能想到这点。
若以心剑为御,一来她还从未尝试过,也不知这剑影一般的心剑是否也能如寻常灵剑一般踏之而行。二来,若这剑被她踏在脚下,那她手中无剑,又该如何应敌?若御寒水剑而行,倒是可以一试,只是足已踏一剑,再手持一剑,分心作两处用,宁和如今不过才刚初学这御剑之法,却无疑是在难上加难了。
若我同熹追一般使的双剑,想来就要方便不少。
宁和轻叹了一口气,左手往腰间一探,将寒水剑拔了出来。
轻轻一掷,正要纵身跃上,却忽闻身后有风声直扑而来。
宁和一惊,忙回过头去。她如今也算是饱经历练了,听见动静,下意识先将剑横在身前,面露警惕之色。
然而定睛一看,却是一尾黑色大蛟,头鳞摆动着,黑光浮动间朝她直扑而来。
“阿皎?”
然而黑蛟却并未化作人形,而是就这么以原身浮在了宁和身畔,硕大的蛟首缓缓绕至她眼前,一双翡翠般幽深的碧绿双瞳凝望着她的面孔,张口吐出人言:“老师……上来,我载你去。”
宁和原本正有些愣神。它凑得如此之近……无论已多少次瞧见,她依然会觉得心中震颤。如此巨大的一尾巨蛟,眼若灯笼、鳞角威武,是在她从前的认识里全然是神话中才有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