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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剑(146)

作者: 唤云 阅读记录

她越想越急,然而无论她如何寻找,四周都是一成不变的白雾。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宁和又急又失落,身体也逐渐变得越来越重。

她慌张起来,隐约觉得自己是在天上的云里,若是再重,就要跌落下去。

我到底少了什么??

慌乱间,那层罩在思绪中的迷雾忽然散去了一些,无数纷乱的记忆涌上心来。

许多的面孔在眼前闪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哭有笑……宁和想不起他们是谁,一段段破碎的片段伴随着这些面孔来回显映。

这些分明人口唇开合,但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宁和在其中也看见了自己,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是她自己,但她在此刻却觉得有种奇异的陌生,像是在看着别人的故事。

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她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但宁和此时怔怔愣愣,已不再记得焦急。

直到那些画面中,突兀地现出了一张带血的脸庞。

宁和的瞳孔剧烈地一缩!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苍白、死寂,一双黑色的眼睛里神光已散。发髻披散,大片的血红,和纯粹得近乎妖艳的蓝色。

——四娘!

宁和心神俱震,睁大了眼睛,两手拼命地向前伸去。

周围原本洁白的雾气此时如同沸腾般翻涌了起来,滚滚如江海,且色调变得越来越暗沉。

“轰隆——”

暗紫的电光迸发开来,狂风呼啸。

宁和眼睁睁看着那张女人的脸在沉沉的雷霆之中渐渐崩裂,心中既惊又怒,急迫和痛苦如同汹涌而来的潮水,将她整个人淹没。

极致的愤怒、乃至于恨意充斥着整个胸腔。宁和张开嘴,她想要怒吼,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想要冲过去,身体却是如此的沉重——

宁和反手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她发觉她的身体是空的,也像周围这些云和雾一样,手探进去,一片虚无。只有在心口之处,有一抹带着凉意的物什是凝实的。

宁和五指收拢,抓住了。

握紧,然后拔了出来。

那是一柄剑。白蒙蒙如天边最初的晨光,轻而薄,细而冷,像是冬日时天空落下的一捧雪。

这是她的剑。

执剑在手,宁和的心中终于感觉到了一种安宁。

那些焦急的、痛苦的、愤恨的情绪好像红日升起后的薄薄冰面一般轻易地化去了。

我有了剑,胸中满腔情感便有了去处。

满天隆隆的雷云仍旧汹涌作响,电光紫练,依旧劈闪不修。

宁和静立当中,如万顷巨浪中的一叶小舟,渺小得甚至有些可怜。

她的身体依旧沉重,却不再下沉,稳稳地浮在云层之上。像是浑身的重量都被手中那抹泛着白光的剑影吸去了。

耳边雷声轰鸣,宁和微微闭上眼,然后平平地抬起了握剑的手。

黑如泼墨的雷云里,突兀地破开了一个口子。起初只是细细的一横,像是厚厚棉絮中的一个空洞,白色的天光从洞中漏了下来。

而后整片连绵的黑云,就从这道小小的口子裂了开来。几乎是眨眼间,仿佛天外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云层猛地撕作了两半!

漫天明亮的光影里,宁和的心中一片空明。

她想起了从前,想起了自己原来是宁和,想起了青云山上种种,更想起了岐山县,滩下村,和她耗费半生心血的岐山书院。

她醒了过来,仍旧坐在水面上。冰凉的水波托举着她,宁和却并没有回过神来。

她盘膝而坐,神色怔忡。

从那场书院惊变而始,至今不过一二年时光。然而此时再忆起从前岁月,却已恍如隔世。

而她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渐渐的不怎么想起那些清水河畔的往事了。那些书声、笑闹声,窗前风吹竹叶的声音、笔墨润湿的气息;那些她从前坐在窗前,寒来暑往,专心致志着书习文的日子,已经有多久不曾涌入心中来了?

她的心里如今装着修行,装着剑法,装着金虚派,装着青云顶,装着七色玲珑珠……太多太多的东西,已再没有空当来装着曾经了。

不当如此。

我生来先是宁和,然后才应是一名修士。

宁和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将胸中杂念尽皆吐尽。

人心如旧屋,须得时时拂扫,方能不使满室尘埃。

再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但宁和的心中已再不会因此升起丝毫的波澜,虽目不能视,但她却只觉自己整个人此刻是平生未有的通透澄明。

山光水色,五感空灵。虽看不见,不知其具体形貌,却分明比亲眼目睹之时来得更为清楚。

宁和觉得,这是她用她的心神在去“看”它们。

“你入道才不过几载,如今竟就已生灵体。”耳边传来青衣道人的轻叹声,“想起贫道当年辛苦修行,真是天道不公啊。”

灵体?

宁和闻言心中有些讶异,忙内视己身。

所谓“金丹托灵体”,修行之人,于金丹境之后,便是灵体之境。

书中说,修者腹生金丹,轮转不休,日日打磨,使灵气聚入。多番积累,而渐至浓厚。方能待得契机到时,能从那金丹之中生出一点性灵。性灵如种,居于金丹之上,等修士好生蕴养,叫其长成一尊人形,这便是灵体了。

宁和如今虽是目盲,然内视却是无碍。

只见她内府之中灵气浓稠若雾,缭绕中有一颗灿灿金丹圆若鸽卵,吞吐不定。

那金丹每转一次,就有一股灵雾被它吸拢至丹顶上方,犹如鲸吞海灌,灵雾呈倒锥状,越聚越多,眨眼间,隐隐便呈一尊小小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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