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剑(77)
毫无阻碍的,此火本就生在她心尖,宁和一送,它自然就“呼”地一下乳燕投林般落回了原处。那寒水珠子被火裹着,也跟了进去,安安分分地悬在了火焰上方。
宁和观察了片刻,未见有何异常,也就随它去了。总归到底是存住了,不过存处有些特殊而已。
宁和定了定神,抖了抖衣袍,发觉身上还是有些湿乎乎的,便走至外头廊上站着,希望能籍那风吹干些也好。
她站了会儿,没看见四方有祁熹追身影,伸手把头上发冠也拆了下来,打算趁这时间散一散发间水气。
她倚在竹栏上,手搭随意搭着,微微仰着头,宽袍大袖,长发如瀑,比起一贯衣衫齐整时多了几分随性落拓,身形瘦直挺拔,乍一看倒真与这竹楼相衬得很。像了那林间隐居的名士,似乎下一刻就要纵声放歌起来。
宁和站在楼上,隔河相望,大致是能望见对岸那栋竹楼情形的。她每过上一刻来钟就要望一眼,却始终不见祁熹追出来,心头渐渐有些不安。
自己这边如此凶险,熹追那边必然也不会有多容易。宁和觉得自己还算有几分运气,误打误撞倒也成了,不知另一栋竹楼里,又会是如何情形?
宁和又等了等,想着就地打坐片刻,却又实在静不下心来。就在她终于打算下楼去,再穿过金河一回去看个究竟时,就见对面终于有了动静。
宁和双瞳一缩,猛地站起身来!
对面的竹楼——烧起来了!
那火是轰地忽然爆发开来的,只一下就将整个楼都包裹了进去,烈焰熊熊,金红的火焰携着滚滚黑烟呼啦蹿起有数丈之高。
熹追!
宁和顾不得许多,几步一撑扶栏,直接从竹楼上翻了下来,大步朝着金河边奔去。
就在此时,只见那冲天火光之中冲出来了一道黑影,先是往前掠出一段,然后摔进了银白的苇丛里。
宁和忙停下脚步,急急喊到:“熹追!”
她已经跑到河岸边上,与对面离着不过十来丈远。祁熹追慢吞吞地爬起来,灰头土脸,身上还复着层红通通的光焰。
两人隔河相望,彼此都有些气喘,片刻后,相视一笑。
宁和正想说些什么,忽见祁熹追身上冒起几缕黑烟,惊了惊,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烟是从是她身上穿着那件鹤松纹黑袍上冒出来的,袍子的几处边角……烧了起来。
宁和:“………”
宁和迟疑了一下,提醒道:“熹追,你的衣服?”
祁熹追闻言,沉默了片刻,神色冷静之中透着淡淡的疲惫,道:“不必管它。我身上这火,如今暂时熄不了。”
“这……”宁和默然。
熄灭不了,那这袍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烧起来吧。若烧干净了,熹追那时又该穿什么呢。
她低咳了声,将这忧心先暂压下去,问道:“熹追,此刻,又该如何?”
祁熹追说:“你已取了寒水?”
宁和点了点头。
祁熹追打量她:“存在何处?”
宁和说:“在我……体内。”
祁熹追闻言皱了一下眉,倒没再追问,只点了下头,快步穿过苇丛走至河边,口中道:“如此,你先将寒水引出,洒于银苇之上。我来引火,熔这金河。”
第048章 第四十八章
宁和站在对岸的银苇丛中, 看着祁熹追朝着金河边走去,忙出声提醒道:“熹追,勿碰那河水!”
祁熹追听见声音, 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宁和愣了愣, 才想起来这话是熹追在自己头一次过河之时就说过的, 面上顿时有些尴尬。
祁熹追倒没说什么,只冲宁和点了一下头, 便转过身,朝着脚边滚滚的金河水伸出了手。
霎时间,火红的光焰在她身上暴涨,又顺着她伸出的手臂龙蛇一般盘绕而出,径直朝着河中撞去。
宁和看了几眼,看得眉心一跳。
只因当那火忽然腾起来时,祁熹追身上的那冒着烟的黑袍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轰地一下燃了起来,没片刻就烧了个干净,露出里头淡红色的中衣。然后这中衣也燃了起来。
宁和:“………”
宁和不敢再看,忙不迭地低下头去。
低下的目光落在了银苇丛上, 才想起来这时自己应当做什么。
宁和定了定神,不再关注那方动静, 心念一动, 引着心口处的火焰缓缓自心尖处飘了下来。
那火里有寒水珠, 宁和不敢轻忽,微微张口,叫它从自己口中飘出来。火焰里包裹着冰蓝的寒水珠, 轻轻漂浮在宁和眼前,像一朵怒放的橘色花朵。
宁和伸出手, 指尖拈住这火焰的底端,将它缓缓地向下翻转方向。
浮在中央处的寒水珠随着这倾倒的动作往旁滚了滚,慢慢地脱离了火焰,轻轻滴落了下去。
离了火体的瞬间,极强的寒冻之力霎时从寒水珠上向外席卷开来,离得最近的宁和险些又被冻成了座冰雕。
白雾卷着寒风,将冷霜自宁和脚下迅速朝着四方铺开。
“嗒。”
寒水落在了一片银白的苇絮上。
“咔嚓。”
那苇絮连僵都未僵一下,便直接连同下头茎叶一起化作一捧齑粉,纷纷飘落在地。
寒水便继续往下落,落在了地上,化作无数根淡蓝的荧光,树根般无声无息地沿着地面扩散。
凡荧光所至处,银白苇絮大片大片地消散,灰色白色的粉末大捧大捧地洒在地上,倒像在岸上铺出了条干干净净的白沙滩来。
宁和蹲身在地,拿火去烤自己被冻住了的脚底,费了些力气才将脚拔/出来。起身时,裤脚袍服又都粘在了地上。那袍子好歹是件法衣,扯上一扯自然无事,可里头的裤腿却只是寻常布料,只听得“嘶啦”一声,宁和暗道不好,忙低头看去,果然撕开来了个大口子,里头包裹的皮肉一下露在了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