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酒(165)
她轻力扯了扯身边的人:“那有着剧毒痹性的花,竟然可以酿酒……”
云谏还未说话,云承就笑了:“那花有毒,当然不能酿酒。”
“但那果子是味良药,用来酿酒倒是不错。”
见二人看来,云承笑得更加暧昧:“我当年就采了果子酿了一坛,后来因着缘分,赠给了一名蒙西的酒商……”
黎梨顿时头皮发麻。
苍梧的奇卉,酿酒的道人,蒙西的酒商。
全都对应上了。
她转眼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失声喊了出来:“那情酒——”
“是你酿的!”
云谏一把按住她,已经迟了,众人投来了惊疑不定的目光。
云承也不知是否存心,故作讶然:“郡主怎么知道,那是坛情酒?”
黎梨:“……”
众目睽睽,她默默闭了嘴,由着云谏扯过话题将他们糊弄。
她委实吃了一惊,原来自己与云谏身上经久不散的花香气,其实是道果香。
但又很容易想通,难怪与哥哥香炉里的果干香味如此相似。
难怪哥哥腹部中箭,却也只是麻痹了双腿,没有害及性命。
想来他常年以那果子作香,日夜熏闻,借此挡住了很大一部分毒性。
云谏扯开话题,帐内的将领们旋即把注意力放回了正事之上。
“也罢,只能时常去林外搜寻,再留意有没有新的果子被风雨带出来了……”
有人拿出了斥候送来的急件,交到黎析手上:“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这件。”
将领们肃正了面容。
黎析拆了信:“……春和日暖,胡虏眼见颓势已起,便有放手狠搏之意。”
“……金赫二汉蒙乌鲁,已从金赫边城领兵来援,他们绕东南下,截断了苍梧与诸城的沙洲通路。”
“大弘境内,大小官路商道都弯曲盘绕,通行耗时……沙洲通路被断,只怕苍梧又将陷入孤立难援的危境……”
有副将听见传信,神色凝重:“蒙乌鲁常年驻守在金赫与蒙西的边境,兵马丰足,如今胡虏费心调他过来,其实有几分背水一战的意思。”
旁的副官也道:“早就听闻此人颇为狡猾,擅伏击,更擅逃遁,主打的就是一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十分难缠……”
黎析默了默,将手里急件扣到了桌面。
“春暖了,胡虏没多少耐心与能力再耗下去了。”
他抬头看向底下的人:“夷灭蒙乌鲁,清出苍梧的沙洲通路,胡虏大势便去。”
“此行不易,但……”
云谏干脆应了:“我去。”
*
今夜沙洲的天穹极黑,半点星芒都看不见。
黎梨站在城墙望塔的阁楼窗边,远眺黄沙大漠的尽头。
她喃喃道:“那边,就是你明日要去的地方……”
暖热的手掌拢到她的腰侧,有人从后揽住她,轻声安慰道:“别担心。”
云谏知她一知半解,向她解释得清楚:“蒙乌鲁虽然难缠,但劣势在于他久踞蒙西,并不熟悉苍梧这边的气候地形。”
“我们占据天时地利,取胜只是计日之功。”
黎梨听着他的嗓音,轻轻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她往身后靠,半倚到他的肩侧,松和气氛地搬出那日重逢说的话:“郎君为兵作将,最有本事。”
夜风拂面,清淡的香气徐徐沉浮。
云谏低头看见她柔白的脸颊,在粗砺的沙洲暗夜里,像一捧早春未化的雪。
“最有本事?”他不紧不慢地重复着这四字。
黎梨隐约听出些什么意味,他的下颌便蹭到了她的鬓边。
“明日出发,又要许久见不到了……”
握在腰间的力度也晦明了些,她微微羞赧地侧开脑袋,却听他轻声问道:“迟迟今日,可愿主动一些?”
黎梨顿了顿,脸上烧得更热了。
她在原地踟蹰良久,暗念着“他明日出征,明日出征”,终是做足了准备,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她用力柔缓,想主动些将他拉去望阁角落里,那有张歇息所用的小榻。
云谏意识到二人理解的误差,倏尔笑了起来。
他反客为主,将她拉去另一边。
临着沙洲的阔敞格窗,云谏坐到一旁的宽椅上,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一手搭在自己腿上,似某种劝哄的邀约。
“坐上来。”
昏黄的壁灯斜斜照着,窗栊边的轻纱软稠缓缓落到地面,堆叠出朦胧的影子。
黎梨双手按在云谏肩上,被临窗沙夜的风拂
得青丝散开。
云谏一手握着她的腰,一手替她扶准了,耐心地教着她:“感受到了么?”
“迟迟……坐下去。”
黎梨听着夜风卷起细沙的声响,放缓了呼吸往下沉。
细微的渍声像小兽进食的吞吐,黎梨耳声凌乱,脑子里也是繁剧纷扰,似有无数思绪混搅。
她时常觉得自己与云谏是不相配的,只是他足够温柔耐心,总能让她慢慢适应。
但如今交由她自己主动掌控,有些分波推流的感受,真是清晰强势得无法忽视。
她闭了闭眼睛,难耐地小口小口地吸着气。
云谏揉着她的后颈,声声哄着她放松一些,但黎梨仍旧卡得吃力,不上不下,难以适应地阵阵紧绷着。
在她的紧张里,云谏的瞳孔时时涣散又凝聚,终于在她轻声啜泣说着“坐不下”的时候,他搂住了她。
“趴我身上。”
他说:“我帮你好么?”
鼻息间尽是香甜得诱人的气息。
蜜罐已经装满了蜜,花场的农家一手握着沉木麈柄,磨蹭着对准,未料想会沾得满手蜜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