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酒(96)
云谏听着她的哭腔,终于回过神,顾不上旁的,回头朝另外两人吼道:“叫大夫来啊!快啊!”
萧玳二人吓得够呛,也不知什么情况,喊着嚷着冲进了医馆,终于有位女医听到了动静,速速赶了出来。
她艰难拨开人群,挤到这对苦命鸳鸯面前。
云谏急匆匆捋开黎梨的袖子:“大夫,快看看她!”
女医瞧着黎梨情况不好,不敢耽误。
她一号脉,脸色大变:“姑娘你……”
黎梨呜声哭泣:“我小产了……”
女医:“你来葵水了。”
黎梨止住了哭声。
她:?
*
医馆的隔间里。
黎梨换上萧玳临时就近买的新衣裙,坐到了诊桌面前,云谏一见到她,话就没停过。
“真的只是葵水吗?”
“当真无虞吗?”
同样的问题问了好几遍,黎梨不耐烦了:“当然是了!难不成你见了血,就以为我要死了吗?”
对面出乎意外地安静了下来,黎梨诧异地回过头。
云谏还有些魂不守舍的。
她瞧了云谏一会儿,伸手抬起他的脸,对着他眼尾的薄红愕然不已。
“……你哭了?”
云谏:……
他一下撇开了头:“怎么可能,我识字开始就没哭过。”
黎梨顿时觉得好笑:“你长这么大,没见过姑娘来葵水吗?”
云谏冷笑了声,没理她的废话。
说话间,方才的女医过来,落坐到诊桌另一边,再次伸手给黎梨号了脉。
她收回手后笑眯眯说道:“郡主身体康健,只是近日奔波劳碌,还受过伤,所以这次葵水才这样难熬。”
“不必担心,我们久在军中,见多了女兵出现这样的情况,调理两月就好了。”
听见这话,倒叫黎梨想起了入城时的在意事,连眼下看诊都忘了:“是了,郜州城防士兵,有不少女兵,这在大弘里着实罕见……”
那女医笑了:“我们这有女子军营,说来也有些由头。”
“如今郡主是蒙西的封邑主,若是哪日有兴趣,可以来我们营中走一走。”
黎梨自是欣然答应:“那我明日就去!”
云谏听了,又在后头冷笑:“天天惦记去玩,不记得自己肚子疼了么?”
他回头问那女医:“大夫,她疼得那样厉害,当真不用管吗?”
女医想了想:“太疼确实也不好受。”
“只是,是药三分毒,郡主近期受过伤,到底服药太多,不好再吃药了,不过……”
她拿起一支扁身圆头的拨筋棒,点了点黎梨身上几个穴位:“平日里按摩一下,也是可以缓解疼痛的。”
黎梨抬手比划了一下:“这几个?”
这下女医反倒觉得惊奇了:“郡主有些悟性,鲜少有人只听一次就能找准穴位的。”
“真的?”
黎梨难得听到类似师长的人夸她“悟性”,差点要把尾巴翘上天。
“那我现在就试试!”
她兴致盎然往膝盖上方的血海穴按了按,面色一滞,又不信邪地按了按,半晌后沮丧道:“没找准啊……我按了没感觉。”
女医笑着递上拨筋棒:“姑娘家力道不够,你用这个试试。”
云谏却道麻烦,直接扳过她:“我来。”
黎梨带他摸索着找到血海穴,云谏才用了些力,黎梨就尖叫一声,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好酸!”
她感觉半边骨头都被他按得酸麻了,险些就要跪到地面去。
黎梨扶住椅子,控诉道:“你按得不好!”
云谏一脸茫然,转向女医。
女医笑着点头:“没按错,就是会酸胀发麻的,习惯就好。”
黎梨说什么也不肯了,怅怅道:“太难受了,我还是疼着吧。”
云谏蹙眉看着她又开始苦巴的小脸,还未说话,隔间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迟迟。”萧玳的声音。
“进来吧。”黎梨应了句。
只是没想到,除了萧玳与沈弈,一并入门的还有羌摇的几人。
小小的隔间,一下子就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那羌摇青年看见黎梨略白的脸色,微微一顿,而后端正行了礼:“贺若仁见过郡主。”
原来她真没找错人!
黎梨忙想起身相迎,贺若仁却摆手示意她坐着就好,语气里透出愧疚:“是我御下不严,害郡主受伤了。”
青年往后望了眼,方才那大汉就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元仆知罪,愿领郡主责罚!”
说罢抽出一柄长刀,“哐当”一声拍到诊桌上,把桌边的黎梨与女医吓一跳。
黎梨干笑两声,将那长刀推远了些:“不用在意,我可以理解。”
“毕竟身在外地,主子身份贵重,下人们谨慎些也是有的,都是无心之失……”
况且也是因为她的葵水来得不凑巧,不然她早就利落爬起来了,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贺若仁静默了下,挥退元仆,道:“是郡主宽容。”
他取出一封信书递上,轻声道:“我们一行人才过关,还未来得及送上通使书,是以没想到会在街上偶遇郡主你们。”
“结果闹出这样的乌龙……”
黎梨接过信书,展开看了,确实是羌摇的通使书无误。
一时之间,接到了小可汗、将要完成圣上旨意的快意涌上心头,便不在意旁的细枝末节了。
她抬起头,盈盈笑道:“哪有什么乌龙,五哥说得对,分明是缘分。”
那青年静静望着她。
不知怎的,云谏就在背后用力扯了一下她的辫子,黎梨笑容僵了一下,背手挥了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