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杏仁(2)
他的眼睛很干净,连一丝红血丝都不见,修长的手指展开,中指和拇指托了一下眼镜框的下缘,眼睛鼻托发出了轻微的咔哒一声。让已经看楞的席榆承找回半份理智。
“啊,是。但是昨天……”席榆承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昨天明明毫无克制地将他整个人抱紧在自己怀里了,甚至能闻到他上了一天课后身上散发的白板笔有些刺鼻的油墨味。
他和四年前没有一丝差别,岁月都对他格外宽容。不过也可能是26岁到30岁并没有什么可以大变的余地了。
“昨天?”
像是失忆一样,卫友松的表情和席榆承涨红了脸的羞涩完全不同,反问一句。席榆承便一句话也开不了口了。
窘迫,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后脊发凉,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我们的办公室不在一起,美术办公室沿着这一层直走到尽头右拐,等一下会有老师带你去的。我先上楼了。”
见他迟迟开不了口,卫友松也没有继续陪他在走廊上罚站的意思,冷冷地告诉他办公室的地址,修长的右手轻轻在空中拐了个弯,随后转身离去。
又没说出口。席榆承眉头紧皱着,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卫友松的背影。
随着他走路的节奏,空荡荡地白色衬衣都会漾起好看的波纹。
不行,必须要说出口了。昨天因为太思念对方,紧紧地抱住对方,却磕磕巴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最后只换来对方毫无情绪地道别。
卫友松像是忘记了自己。
可他又记得自己。
不行,如果现在不说清楚的话……席榆承的脚步不自觉地开始挪动,却无法再次出声喊住卫友松,只能迈着步子跟上卫友松。
“韵韵!”
卫友松温柔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让席榆承一愣。
他还从来没有听过那个木头一样的卫友松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呼唤过谁的名字。
紧接着,稚嫩的童声在卫友松面前响起来,小男孩咯咯笑着,肆无忌惮地在走廊上奔跑,换来周围学生们满是宠爱的视线和让出来的一条小路。
席榆承像是被钝器击打般顿住脚步。
他看着卫友松弯腰,将跑到自己面前的小男孩高高举起又安稳地抱紧在自己怀里,最后在小男孩稚嫩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小男孩埋在卫友松的脖颈处撒娇。
席榆承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四年前那个告白的夏夜。
他曾拼尽所有勇气在卫友松的唇上落上虔诚的吻,带着哭腔,紧张到发抖地说,
“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可以……可以跟我交往吗?”
而那时的卫友松,即使被突如其来地强吻了,也依然木着脸,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的回答很迟,先是张张嘴,思索了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话语,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你已经考上了国外的艺术大学,而且,我也不能和你交往。”
“我已经毕业了,我们也不是师生关系了,对吧!”
席榆承极力辩解,担心对方是因为这一层关系而有所顾忌。
“……你还年轻,会遇到合适的人。我不是那个人。”
卫友松的回答既不温柔,也不委婉。他直接掐断了席榆承种在心里生根发芽三年的紫罗兰。
“不会了……我不会再喜欢上谁了。”
不顾忌卫友松的回答,席榆承的眼眶发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嘴唇轻轻颤抖着。酸涩又痛苦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他觉得眼眶发热,哽了一下,眼泪便充满了眼眶,但却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我会一直等你的,即使你不会爱上我,我会爱上的人,除了你,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现在开始追求你
席榆承所有的话都在目击到卫友松抱着孩子走向教室时,被哽在嗓子里。
四年了,那孩子怎么看也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了。
所以自己在告白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有可以结婚的对象了吗?
那自己的吻算什么?暗恋他的三年算什么?自己在国外努力了那么久,在国外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都算什么……
四年前自己那段时间明里暗里地暗示了那么多,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不适应和不舒服。
什么意思……席榆承长长地吐了口气。大脑里混乱的思绪让他产生了烦躁的意思。
不行不行,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他没有答应自己什么,自己也有很多没有问出口的,现在就乱了阵脚只会让友松感到不适。冷静一点。
席榆承将工具箱里的铅笔拿出来,随后蹲在垃圾桶旁用小刀削笔。
“席老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办公室除了席榆承,没有其他老师。
纵艺的排课很固定,上午是专业课,下午和晚上文化课才会多一些。只有高三进行过校考和联考的艺术生会全天上不同的文化课。
卫友松象征性地敲了开着的办公室门,依然是木头神情,他将几张纸递给席榆承。
“这是主任要我给你的花名册,还有课表。”
席榆承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卫友松手里的文件,欲言又止。
卫友松看他指尖的木屑和铅芯的痕迹,便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刚刚才因为削笔而平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又荡漾起来了。席榆承甚至没有组织好语言。
要从哪里开始呢?是问为什么对方不回复自己的邮件和信息,还是问对方什么时候结的婚呢?还是问一下那个孩子的事情?
“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卫友松声音轻轻的,转身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