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131)+番外
孝瓘推开她的肩膀,“我只想知道,你为何甘愿放弃宫中的锦衣
玉食,来这荒僻之处食糠咽菜?”
“为了活命。”尔朱摩女叹了口气道,“宫闱秘闻本不该与你这外人讲,但此刻我若不如实相告,只怕你也不会信我。我那日无意撞到了胡后与和士开……”
“握槊?”
尔朱摩女蔑然一笑,“敢问小郎君年岁几何?”
孝瓘脸红一滞。
“夜阑人静之时,你会与你家王妃在床笫之上……正襟危坐地下棋吗?”
孝瓘想回个“嗯”字,却是生生咽了回去。
尔朱摩女见他不言声了,遂继续道:“你也知道,我是宣训殿的旧人。太后崩世后,我在宫中失去倚仗,如今又犯忌瞧见了不该瞧的事,料想胡后必不会放过我……我万般无奈之下,勾连了外臣,请他帮我斡旋去漳西守皇陵之事。而他回话说,只需在太子大婚夜里,与河南王闲聊上几句,便可帮我出宫。我依言做了,他却在我前往漳西的路上设了伏击,好在我自小学过骑射,夺马而逃,一路行至朝歌,马累死了,这才偷了你的马,只是你那马,实在桀骜难驯……”
“‘他’究竟是谁?”孝瓘阴着脸打断了尔朱摩女的话——他一抖手中宝剑,森森的剑刃已抵在白颈之上。
尔朱摩女用指尖捏着刃,想要推开,却是不成,遂僵笑道:“事情原委我已录作供词,连同外臣的书信通通放在匣中。我将那匣子典质在寺中。你只需花三两三钱的白银将它赎出来便好。”
“看来你已知会遇不测了?”
“我自知所做之事,看似简单,实则凶险异常,所以事先做了准备。我跟那些杀手也说了,已将证据置于安全之处,倘到日不取,便会转交有司。可他们皆是蝼蚁,依令而行,并不理会我的话……”
“你告诉我存置于哪家寺庙,我帮你面呈至尊。”
尔朱摩女笑着摇摇头,“你遣人将我送至陈国,我自会如实相告。”
次日天明,尉相愿来禀道:“飞鸽已归,尔朱所言非虚。”
“好,你即刻启程,送她南渡。”
尉相愿走后,孝瓘领余人回邺城。
刚到兰陵王府,却见个身着重孝的孩子坐在石阶上。
“弘节?”——是河南王孝瑜的嫡子。
孝瓘赶忙下了马,快步走到孩子面前,温声道:“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坐在这里?”
“四叔……”弘节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泣不成声,“至尊……至尊下旨赐死了祖母,查抄了王府后宅,家家被阿舅带回卢家了,叔叔们都进宫未归,我……我实在没地方去了……”
孝瓘正欲斥责门廊上的僮使,弘节却懂事道:“阿叔别骂他们,他们让我去堂上等了,是我自己偏要待在门口的。”
孝瓘一把将他抱起来,用衣袖抹着他的眼泪,问道:“你肚子饿不饿?”
弘节点了点头。
张主簿已迎将出来,“大王总算回来了……”孝瓘抱着弘节走在前面,他趋步跟在后面,“陛下今晨降旨,请文襄诸皇子进宫宴饮,下官以殿下身体抱恙为由搪塞过去。”
“你先去吩咐厨下做饭吧。”
孝瓘把他弘节抱到后堂,叔侄二人各一碗粟米饭,就着菰笋羹吃起来。弘节很懂事的把羹中的鲈脍挑出来,“父王丧期,我不能食肉。”
吃罢饭,孝瓘把他领到东厢,他蜷进被中,抓着孝瓘的衣袖不肯放手。
“阿叔莫走,我好怕黑。”
他这一句,瞬时击穿了孝瓘心底最软的一处,他返身坐回到床边,任由弘节窝在他心口。
“你不热吗?”孝瓘摸着他的脑门,早已被汗水濡湿了。
“外面很热。”弘节用冰凉的指尖触了触孝瓘的脖子,小声道,“可是,还是觉得冷,手凉,脚凉,牙齿止不住地打哆嗦。”
孝瓘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他牵着弘节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呵了呵气。
弘节这才露了笑容,躺回到枕上。
他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均匀,孝瓘以为他睡着了,刚欠了欠身子,却听他又道:“阿叔,你说,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父王和祖母了?”
孝瓘哽了一哽,轻轻吐出一个“嗯”字。
过了好久,又传来弘节的声音:“阿叔,死是不是就是黑啊?”
“嗯?”孝瓘有点没懂他的意思。
“我觉得死就像黑,看不清,不知道。”
孝瓘没有说话,他从小也畏惧黑暗,混沌得仿佛莫可臆测的未来,而这未来又只通往一种结局,那便是死亡。所以黑暗与死亡便成了恐惧的起点与终点,渐渐弥散在一起,形成一种笃定又迷茫的存在。
“阿叔,我想……我也快死了吧?就像父王和祖母那样……”
孝瓘低头看了看他,那双眼睛很亮,恰似从暗涌河水中掬起的的一点星光。
“不会。”孝瓘将他往自己的怀中又揽了揽,“阿叔会保护你。”
弘节终于睡熟了,孝瓘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尉相愿已在门外候见多时了。
“请殿下降罪……”尉相愿跪在地上,“属下没有护好尔朱,刚至黄河边,就遇到豫州道大行台巡查游猎,一支冷箭将她射杀了!”
“娄叡?”
娄叡是娄太后的侄子,因其父早亡,一直被叔父娄昭养大。尔朱摩女原在娄太后宫中,她勾连的外臣应是娄氏中人。而从射杀小小宫女,也要劳烦他豫州道大行台亲施冷箭来看,确系娄氏急于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