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174)+番外
孝瓘望了望天子高湛,答道:“家事亲切,不觉遂然。”
在回兰陵王府的路上,孝瓘握拳顶着腹部,清操挽着他的手臂,二人坐在车中,沉默良久。
最终还是清操先开了口,“孝瓘,你说……我的曲谱怎会落到和士开手上呢?”
“洛阳医士中难免有他的耳目。”孝瓘看了看清操,“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将此曲演绎出来?”
清楚抿唇浅笑道:“陛下敬酒时,你拉上段太宰和斛律太师同饮,你做得这般好,一举消融了和士开设下的隔阂,你竟说不明白?”
孝瓘看着清操笑,他便也会心笑了,“和士开以杂艺献宠而窃居要职,他急需在军中安插自己的势力,所以极力挑拨宗室与勋贵的关系……我当时确实没想清楚这层,只是凭直觉邀他们同饮。洛阳大捷的功劳岂能是我一人的?”
“那我是不是该夸你人美心善呢?”清操歪头笑着,伸指掐了掐他的双颊,可这一掐,竟掐不起什么,心中顿感一痛。
孝瓘却还在认真思考,又道:“和士开此举会不会是陛下授意呢?”
清操倚在他的肩头,“和士开摘下面具时,陛下也是一脸惊讶,想来应不知情。不过并州与洛阳两次大战,斛律与段氏的声望愈加炽烈,陛下若以曲来提升你在军中的威望,倒也不是没可能。可是……”她字斟句酌道,“你……才受了重伤,还是应该好生调理,实在不该上那炉架……”
孝瓘沉了好久,才淡声道:“清操,马先生跟你说过……我还余多少时日吗?”
他等了许久,不见清操回答,便摸索上她的脸颊,伸指抹去抹不净的泪水。
“别哭……别……”他将她揉进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唉,我不问了……”
然而,怀中的身体却颤抖得更加剧烈。
“你别这样,清操……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上那炉架吗?我是想做一些事……当年答应六叔的事……”
清操止了恸哭,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用迷离红肿的眼望着他,“是什么事?”
“改变胡骑战法,在平阳屯粮筑垒。”
“时移世易,你竟还惦记着这件事吗?”
孝瓘点了点头。
“孝瓘……这是长久之计,几个月之内恐怕……很难……”清操说完低了头,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长久的死寂,终于飘来他的一声轻笑。
“我曾以为见都见不到你了……上天待我不薄了……只不过,几个月实在不够建起一座城垒,也不够夺取一寸土地……这些年我竟什么都没做——我,本就是罪臣……要如何去面对六叔?”
“你明明做了很多——你修城筑戍,疏通河道,你不顾塞外冰雪,深入敌军断绝粮路;你自北邙山上一路拼杀到洛阳城下……孝瓘,你不是罪臣,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罪臣?”
孝瓘红着眼圈,笑了。
“谢谢你,为我脱罪……”他说着,把黏贴在清操面颊上的发丝别到她耳后,“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清操安静等着他的问题。
“你如今已非囚奴,你……有什么打算吗?”
“陪着你。”
“我是说将来……”
清操伸指捂了他的嘴。
孝瓘笑笑,挪开她的手,“前几日,三兄来看我,聊起鲜卑旧俗,特意举了收继⑨的例子。他虽未挑明,但我知道他一直心悦于你……你若能为将来打算……”
清操收回了手,她的眼中蓄满泪水,“我的将来,自然由自己来筹划,不劳殿下费心!”
这时,车已到了王府门口。
清操囫囵抹了一把脸,挑起车帷,跃身下去,头也不回地走进府中。
孝瓘甫一下车,便在道边呕出一大口黑血。
尉相愿瞧见赶忙上前搀扶,他望着清操远去的身影,问孝瓘道:“吵架了?”
孝瓘亦望着那个背影,叹了口气,道:“没有。”
次日曈胧之际,清操带着主衣局送的公服来敲门。
孝瓘打开门,他额上虚汗未擦,嘴角也还残着一丝乌血——他以为是侍者,实在没想到是她。
昨晚呕血之后,他还去敲了她的房门,房中黑着灯,她冷声回他,“睡了。”
他应了声“好”,跌坐在石阶上,他走不动,也不想走……
过了好一会儿,房中点起了一盏豆灯,窗棂上映出她颀长的影子。
一阵朔风忽起,吹落了房顶的积雪,点点冰绒,散落漫天。
唯暖黄的光影之处,传出了熟悉的旋律……
清操为他穿上绛纱单衣,白质中衣,系上革带、缀好水苍玉,外罩黑领公服。
盘中还余紫荷,笏板和白笔。
孝瓘终于忍不住,低头看她道:“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清操不抬头,也不言声,只从盘中拾起紫荷,负在他左肩,又把笏板和白笔递到他手上。
孝瓘叹了口气,出了门去。
朝会的时间很短,短到只有一句话,内侍邓长颙转述天子口谕:“若有要事,可上奏表。”
孝瓘是最后一个从阊阖门出来的。
远远的望见掖门边那个熟悉的身影,怀中抱着一件外氅——他依旧没想到她会来。
孝瓘几步并过去。
她垫着脚尖,把外氅披在他肩上,然后系好带扣。
阊阖门到止车门间,是一条长长的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