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274)+番外
这时,僮使来报,门外有位阿尼求见。
清操命人传至内
院。
来人一袭缁衣,站在西廊下,清操一望,竟是失踪多年的慧色师太。
慧色望着那些刺目的白幡,良久无言,终是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尼来找王妃拿回一件衣服。”
“是一领紫绫旧袍。”慧色进一步解释道,“里面绣着文襄皇帝的小字。”
清操惊讶地望着慧色,“那……那是……师太的袍子?”
慧色轻轻点了点头,“当年殿下在明女庵山门外候见太原长公主,长公主不准我等开门相迎,我见殿下衣着单薄,特意赠与他御寒之用。”
她说完,顿了一顿,道:“我……能去灵堂看一眼殿下吗?”
清操引导着慧色来到灵堂。
慧色先盯着在跪在地上烧纸的承道,看了许久,才走到灵柩边上,往棺内望去。
清操已命人取来袍子,双手承托,交付到慧色手上。
继而轻声叹道:“他这一生有太多遗憾……其中一件便是从未真正得到过母爱。”
慧色闻之,接袍的双手,似被火灼了一般。
幽咽念道:“阿弥陀佛……”
“师太若没有旁的事,尽可留在府上,为殿下诵经。”
当晚,慧色留宿在了兰陵王府。
清操把颈珠放在她面前,她再也控制不住,只抱着颈珠泪如泉涌。
“贫尼自幼在明女庵出家,一心向佛,别无他愿。后来,出帝皇后来到明女庵中修行。她那时已怀有出帝骨肉,在庵中产下一子,小字阿初。”
“阿初?”清操一惊。
慧色没有应她的话,而是继续说道:“这串颈珠便是皇后的赏赐,庵中阿尼每人一串,说是答谢庵堂对她的照料,更是希望我们能为她保守这个秘密。”
“兴和元年,娄太妃来到庵中,想要说服皇后改嫁彭城王,不巧发现了阿初。皇后以心向佛法为由,拒绝了太妃的请求。后来,皇后的长兄,也就是后来的文襄皇帝,来到庵堂……当时他喝了很多酒,开始还能讲些道理,但被数度断然拒绝后,他竟荒唐地决定用庵中女尼来威胁皇后还俗。”
“他……”言道此处,慧色皱了皱眉——再多岁月也无法抹去她昔年的屈辱,“把女尼逐一唤入房中,每逼迫一人,便遣属将去问皇后,可愿嫁给彭城王否。皇后亦是羞愤难当,她冲入房中,与文襄大吵起来……”
“那晚之后,皇后发了疯癫,不久嫁入了彭城王府。”
“自皇后离开,阿初日日哭泣,我见他可怜,代为照料。后来庵中进了盗贼,他不取财货,只要阿初性命。众人齐心救下阿初,住持命我将他送到雏龙谷去。雏龙谷有精舍禅室,僧稠禅师慈悲为本,收留了许多遗孤。待我回到明女庵,皇后又被彭城王送了回来。”
“皇后神智浑噩,人也胖了许多,一次意外摔倒后,腹痛难忍,身下出了很多血……住持看后,轻声道,‘皇后小产了……’她把这消息告诉了彭城王,彭城王脸色极其难看,没有多说一句,更不提将皇后接回王府好生调养。”
“皇后小产之后,神智似乎恢复一些,有时还向我询问阿初境况。”
“入冬以后,我身子渐重,腹中似有游鱼,心中十分害怕,却也不敢声张。然而,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在煎熬一日夜后,我……一名虔心向佛的阿尼……竟然产下一子……”慧色的神色悲愤,她指着那领紫绫旧袍道,“那些口子都是我用刀划的……”
“我不知如何处置这孩子,只好如实告知了皇后。皇后命人把这孩子送去了京畿大都督府,随附一封书信。‘我让他猜猜这是谁的孩子!’我至今仍记得皇后说这句话时,笑出的眼泪。”
慧色说着也刮净了眼角的泪珠。
“临别时,我解下颈珠放进襁褓……我不应是一个母亲,但我希望神佛能保佑他平安顺遂。”
清操听完她的话,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师太这些年……真的没想见见他吗?”
慧色轻叹口气,道:“心染尘垢,水晕涟漪,是以修行无果,难证一真法界……”
清操看向那领旧袍。
忽而想起石窟寺内四处张望的阿尼——石窟寺,是邺城与晋阳往来的必经之路。
“师太近年一直在石窟寺修行吗?”清操问道。
慧色先是一怔,而后微微点头,“贫尼一直在寺中后山的洞中修行。”
“还有,当年洛阳城外……师太亦邙山脚下?”
“我为避刑祸,曾躲在洛阳。后西寇犯边,我曾在那里为阵亡将士们超度。”
“师太有所不知,他那时还派人去寻师太了。”
“他必不知我的身份,只不过揣测我是细作罢了。”慧色遗憾地摇了摇头,“虽然我怨憎文襄,但我不是细作。我是受人之托,才建议那位姓奇的娘子找一位译者的。”
“师太是受阿初之托吗?”清操问道。
慧色低头,不复多言。
五月十二,乃下葬日。
孝瓘的灵柩被安葬在邺城西北十五里处的皇家陵园中。
入土之前,天子遣开府薛荣宗戴着鬼面,来到墓前作法。
“这样,殿下灵魄未死!”他对着墓穴边将士们道,“来日有战,他仍能带领尔等冲杀于敌阵!”
将士们满脸泪痕,纷纷落跪。
清操抱着承道,只静静地望着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