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77)+番外
孝瓘一愣,“我……其实……也还好……”
“你刚不是说想回来吗?”
齐国天子高洋龙驭上宾的消息终于在他死后九天传遍了街头巷尾。
同一天,遵照高洋遗旨,太子高殷在晋阳宣德殿即皇帝位。尊皇太后娄氏为太皇太后,皇后李氏为皇太后;而他两位在勋贵中颇有声望的叔父六王高演和九王高湛分别被拜为太傅和太尉。
十一月辛未,高洋最宠爱的十一弟高湜作为挽郎,吹着笛子、击着胡鼓,导引梓宫回到邺城。十二月乙酉,殡于太极前殿。次年元月,改年号为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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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大行皇帝“嗣主、百僚、内外遐迩奉制割情,悉从公除”的遗诏,从各地奔丧的宗室未准长留京畿,各州、郡国也无需像往年那般派遣使节参加元日嘉会。
乾明元年的元日,不见了往昔的火树银花,喜庆祥和,仅剩下一场从北至南的漫天大雪,覆盖了齐国的半壁江山。
九原城中的雪已积尺厚。孝瓘身着粗麻的缞服站在最高的山丘上,人日登高,原就是北人的风俗。
“第下,你伤势才愈,此处风紧,咱们还是回府吧。”参将尉相愿边说边将雀裘披在他肩上。
“酒呢?”
“国丧之期,应持佛长斋,厨下不敢备酒。”
“那去街上买吧。”
“在北山分别时,夫人特意叮嘱,第下受伤,万不可饮酒。”尉相愿面露难色。
“夫人?”孝瓘轻轻一笑,“不用理会她的话。她……应该不会回来了。”
“啊?”尉相愿有些糊涂了。
年前,他随孝瓘返回肆州,发现夫人业已离府,据侍婢说,老郑公生病,夫人归乡探望,不日便回。可眼瞅着一个多月过去了,夫人依旧渺无音讯,难道真如第下所言,一去不回了?
“我将她遣归了。”孝瓘涩然笑道。
尉相愿大惊,半晌才不平道:“夫人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方才救回第下,如此深情怎换得一纸离书?”
“我只想成全她与更好的人过更好的生活,也免得郑氏一门因我的私仇家恨受到牵累。”孝瓘若有所思的回答,忽又似想起什么,一挑长眉,诘道,“让你去买酒,竟扯出这么多话来!”
尉相愿无奈,嘱了个小卒去买酒。
小卒去了许久方回,手里拎了坛无名的酒,尉相愿怪他回来晚了,孝瓘却不以为意,他接过酒坛,倒了两樽,取了其中之一洒酹在地。
“当初是我私放皇粮,却由刺史府的几名从事承担罪责……今日唯尽薄酒,以示
愧疚之意。”
彼时山顶狂风啸过,孝瓘的眸光若星,鼻尖染了绯红,他抽了抽鼻子,端起另一樽,昂头饮下。
尉相愿想起当时若非从事们急于撇清关系,皇帝也没心思去管皇粮之事,他们亦不会殒命于此;而孝瓘非但不怨,反而归咎于自己,实在是胸怀宽广的君子。
他正想说些什么宽慰,却听孝瓘忽然举了空杯问道:“你买的是酒还是水?”
尉相愿瞪了眼远处垂首不语的小卒,笑脸解释道:“寻常酒肆的酒,多是兑了水的,哪比得上第下平日所喝的香醇?”
时逢主少国疑之际,西面蠢蠢欲动,孝瓘洎回肆州就忙于主持修复损毁的长城,同时整饬军队,治理地方,并没有太多时间安心养伤,此番又在山上染了风寒,回府不久就发起烧来。
他自己不以为意,既不就诊,也不饮药,还照旧去边营巡视,尉相愿几番劝谏无效,也只能听之任之。
这日,他自北山过雁门郡,身体本已非常疲累,却被石曜博士逮到,硬拉他去郡学。
孝瓘少时在东馆学习,对博士们讲经辩礼提不起半分兴趣,经常在堂上偷读史籍、战策等杂学之书来打发时光。
初来肆州时,郡学就数次邀请他,均以政务繁忙婉拒了;此番石曜说是要议州内的察举之事,他只好应允了。
人道“上非所好,下之从化”,齐主高洋尚武,虽设国学,却鄙薄汉家学问,是故世族大家的子弟都不愿进入官学,即使来了,也不肯好好学习。
孝瓘随石曜进了学堂,那情景便如当年的东馆学堂一般,老经师摇头晃脑的讲,下面的学生们不是睡觉,就是游戏,几乎没人在听课。
果真是上行下效,如风靡草——孝瓘的脸不禁红了,不仅为东馆的兄弟们,更为自己因个人好恶,而迟迟不愿来郡学。
“这样的人,即使出身高贵,也不能委以重任。”孝瓘对石曜道。
“齐人并非不爱学习,第下不必远寻,只去郊外的几处村落看看,那里的孩子毫不懈怠,求知若渴啊。”石曜长揖道,“下官以为察举不应限于豪门。”
孝瓘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走到廊外,光线陡然明亮起来,孝瓘只觉一阵眩晕,尉相愿忙上前,石曜也是吓了一跳,扶他在阶下坐了。
“第下病了数日,就是不肯就医。”尉相愿口气不善。
孝瓘缓了一缓,只觉眼前的景物渐渐恢复了色彩,正想令他噤声,耳畔却忽起童稚之声,竟是齐声在诵韩非的《扁鹊见蔡桓公》。
“这篇倒是应景。”石曜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学堂。
“是啊,第下可不能讳疾忌医!”尉相愿边说边搀扶起孝瓘,“咱回府找大夫看看。”
孝瓘轻嗤一笑,“你这儒馆竟学上法家经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