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会在树旁边(48)

冬日的五点多，天也已经有了暮色，窗户映射出两人一高一低的身影。温之槿仔仔细细地从下看到上，在某一瞬间似乎看到了李予的眼睛。

当然并没有印出人的眼睛，但很奇怪，温之槿就是觉得李予也在看车窗上他们的剪影，甚至刚才他们还对视了。

公交车渐渐驶向郊外，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少，眼前的单人座位空了下来，李予碰了碰她的肩，“坐吧。”

温之槿想想待会还又要走一二十分钟的路，还要爬山，也没再勉强，坐了下来。

旁边的男人见温之槿坐了下来，空间变得大了点，他往前面挪了挪，而因为车身的晃动，他手上装东西的塑料袋一下一下撞击着温之槿的座位，偶尔还会打到温之槿的肩头。

温之槿在被砸到的第一下就回了头，但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男人不是故意的，所以她也没计较。

心里默默计算着还要多久才能到时，撞击忽然停止了。

侧过头，又是那只熟悉的手，不经意般扶在她的靠背上，替她隔绝了所有的打扰。

他手的肤色比脸要深一些，手指不粗不细，是有些力量感，但又不会太过的类型。

后面人越来越少，大包小包拎着东西的男人也早已下车，李予却仍站在那，保持着同一姿势。温之槿越过他手背向后看了看，提醒他：“后面有空位，你去坐啊。”

李予低头看她一眼，“没事。”

温之槿头仰着，有点费劲地看李予。

说不清，那一刻李予的眼神，像是包含了很多东西，情绪复杂，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

尽管这次大学再遇见，李予在她心中有很多地方变了，但似乎永远不变的还是，李予仍然是那样的赤诚。

温之槿想得出了神，脑子一抽，张口就问：“你这么想站在我旁边？”

李予凝望着她的脸，神思飞扬。

其实这段时间李予思考了很多问题，比如徐瑶一阵见血的话，比如温之槿躲闪的态度，思来想去，他都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就在徐瑶说话的当晚，他几乎是一夜未眠。他对感情没有什么经验，虽然木讷，但也不至于真什么都不懂，他知道温之槿现在对他有点好感，但那点好感实在是太飘渺了，飘渺到随便一阵风就能吹散。

他在想，他能否接受那样的后果，那样注定无法善终的后果。同时，温之槿呢？她能接受吗？她父母能接受吗？会不会最后伤害到她？

开学那天搬行李，李予确实是很忙，但如果放在之前，他不会有任何的推辞，即使再忙。

但因为有了犹豫，所以不敢确定。

可现在，他又都想清楚了。

温之槿想要的是什么呢？她或许想要的就是一场合自己心意的恋爱，根本就不会考虑到以后的很多事情。至于他神经兮兮地在那想那么多，可能很多其实压根就没必要。

所以，如果她觉得现在这样的相处是快乐的，那就依着她好了。或许最后的这一切，会比一场梦还要快、还要不真实，但至少，这梦他做过了。

他当然自私。

在喧嚣的鸣笛声中，在熙熙攘攘下车的人流中，温之槿听见他说：

“确实。”

温之槿被噎到，脸仓皇地调转向窗外，从李予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耳郭。

一路都是小雨，即使到了郊外也没有什么变化。李予先下了车，撑着伞等温之槿，温之槿一下车就裹紧了衣服，心里暗骂这郊外怎么冷成这样。

李予默默变化位置，帮她挡住了风口。

郊外这个点几乎没什么人，偶有自驾游的人路过，停了车拍几张照又跑回车上。

两人行走在微朦的夜色中，风潇潇地吹动衣角，仿佛有种要走到世界尽头的错觉。

等到了山脚，李予拆开鞋套的塑料袋，温之槿这才发觉到不对劲。

一粉一蓝，而自古粉蓝又出CP。

温之槿心虚地朝包装袋上瞟一眼，果不其然，上面赫赫刻着“情侣款”三个字，而且是粉色加粗，甚至还用爱心给圈了起来。

温之槿又偷看李予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也不知是发没发现。

李予自然而然地递过来粉色的鞋套，温之槿手绕过他，扯了蓝色的那个来。李予没发表意见，倒也从容地套上粉色的鞋套。

走了一段路，李予的粉色鞋套总是在她面前晃悠，刺眼得很。

温之槿忍不住逗他的心思，摇头晃脑地调侃：“没想到哦李予同学，你竟然这么喜欢粉色，真是让人吃惊呢。”

李予望着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轻哼一声，语气悠扬：“我也没想到。”

温之槿笑开了花，脚步也不由轻快。

到了农家菜馆，李予早告诉过夫妻俩今晚会来，这会两人正在厨房忙着备菜。夫妻俩的儿子走了出来，淡定地和李予打了个招呼，却在看见李予脚上的鞋套时，顿住了脚步。

可转眼看到温之槿脚上的鞋套，又瞬间明白过来了。

他叼着烟，大腿翘二腿地坐到院子里的椅子上，调侃道：“你们俩玩挺花啊。”

29

Chapter 29

温之槿：“……”

该死的嘴。

男人调侃完就进屋里去拿米酒了，留下温之槿和李予两人干瞪着眼。温之槿气不过，踩着李予脚上粉色的鞋套多出来的部分，来回碾压。

且垂死狡辩：“明明是你喜欢粉色，哭着吵着非要穿粉色的，怎么能带上我呢……”

她头低着，嘴巴一鼓一鼓的，脸上丝毫没有胡扯的心虚，反倒好像编得还挺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