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游鱼(101)
小腹隆起的弧度也看不出什么,她有时都忘了肚子里还装着个人。
好景不长,进入第四个月,孕反找上门了。
吐完一波,向渔直起腰,眼睛都红了,委屈地说,“应鸣生,好难受啊。”
话音未落,胃里犯恶心直冲食道,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一阵干呕。
应鸣生蹲着,扣在垃圾桶边缘的手指发白。他稳了稳情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着气,“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其实他做得够好了。从她怀孕起,每次产检都是他在记。私下也有各种笔记,无论是吃食补品还是按摩涂油,无一不周到。最近孕吐厉害,她没食欲,他就变着法来,好声好气地央着她吃点。
这一关,只得靠熬了。人在脆弱之际总会想到故乡,向渔说,“我们回云水镇住一段时间吧。”
启程前,他们去拜访了父母。
向妈妈不同意怀着孕长途颠簸,这会儿松了口也不满地碎碎念。戳了下女儿额头,没好气地数落道,“真是小孩子脾气。”
还是忍不住多嘴几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多考虑考虑肚子里这个。”
向渔自知理亏,但她就是很想回那个从小长大的小城镇。她碰了下鼻子,不敢犟嘴。
应鸣生正打包东西,看到后过来护住,“妈,向渔开心了肚子里那个才能开心。”
他揽着向渔,微挡住她,好似生怕有谁动到她。向渔探出个脑袋偷看,小鸡啄米地点头。
看着这夫妻俩,向妈妈哼声,“你就惯着她吧。”
不过也正是有应鸣生,她也稍微放心点了。虽然惯到没边儿,但论上心程度,就是他们做爹妈的也比不上。
顺利抵达云水镇。
奇怪得很,一落地,向渔什么症状都好了。
爷爷奶奶是带大她的人,瞧着她消瘦的样子,恨不得一天喂她吃八顿饭给养回来。
这不,晚饭刚过又打算去买土鸡土鸡蛋,要的数量还不少。
向渔是怕了,揪着应鸣生的衣角求助。他看得好笑,喊住准备大量囤货的爷爷奶奶,“向渔不能吃太多荤素,营养过剩很危险。”
应鸣生那大半本笔记和叮叮咚咚一大包东西,属实是震撼到爷爷奶奶了,导致他们都奉他为真理。
爷爷奶奶答应:“好好,我们少买点就是。”
门前小院种着时令蔬菜,这个季节挂着番茄。应鸣生摘了两个洗净,递给向渔,“我去老房那边看下,你要去吗?”
政府规划了新广场,应鸣生家里的老房子在拆迁之列,再有几天就要推平了。
汁水酸甜,口感沙瓤瓤的。向渔吃得很舒心,啃着果子明知故问,“我不去行吗?”
应鸣生摇头:“不行。”
他恨不得把向渔栓裤腰带上,谁照看他都不安心。
向渔笑,朝他伸手:“那就走吧。”
这一趟还有意外之喜,翻到了应鸣生中学时代的画册。初中的她,高中的她,课堂、操场,学习、打闹,高兴、诅丧……
初中那阶段,还有很多她的正脸。越到后面,多的就是她的背影。
也许是怀孕了会变得感性的缘故,向渔可怜巴巴地望着应鸣生,蓄着泪要掉不掉。
应鸣生让她坐到怀里,这个月份开始腰酸。他给她揉着,“怪我。我读书不行,没能跟你一个学校一个班。”
向渔忽然记起来一件事,“有一次你给别的女生过生日。”
应鸣生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澄清道:“没,那是我以为你也会去。”
“你还记得,”向渔斜眼,“彭云芜当天打扮得很漂亮呢。”
她作出秋后算账的架势,应鸣生却高兴得身心舒畅,胸腔愉悦着说,“原来是她么,不怎么想得起长什么样了。”
他看起来不似作假,向渔又说,“我跟她关系不好。那天听到她说,你要去给她过生日。放学看到你真来了,我莫名奇妙地不爽,所以有意无视你。”
应鸣生愣住,她侧身啄了口他的唇。
“也许,我在高中就对你动心了。”
有关向渔的记忆从未褪色,如今更加清晰起来,却有了另一个结尾。
一个圆满的修正。
唐晓雪毕业后在镇上做公务员,经常来陪向渔聊天。俩好朋友多年的友情终于得以小聚,却也到分别时刻。
离别前一晚,约着顺小河绕了小镇一圈。
空气清新,晚风习习,每一寸土地都曾印过她的脚印。
向渔不舍。
夜间昏昏欲睡时,应鸣生给她打着蒲扇,床面铺着竹凉席,空气里若有若无飘着花露水的味道。
她彷佛回到了童年的夏夜,安宁悠然。她埋头于男人的腰间,嘟嚷着说,“下次还要回来。”
得到一个低低的回应,“好。”
向渔入睡不多时,奶奶来敲门。
应鸣生打开门,用气音问怎么了。
奶奶意识到向渔睡了,也小声说:“我跟老头子又去买了几斤土鸡蛋,你们明早拿上。”
这些都是长辈的拳拳之心,应鸣生没有推辞:“您放心,我肯定记着。”
向渔哼唧了下,应鸣生当即看过去。
奶奶说,“你们休息吧,我去睡了。”
得了应允,应鸣生连门都没关严实就回到床边。好像是向渔要喝水,他弯着腰,端着水杯伺候着她喝了两口。
隔着门缝望见这一幕,奶奶露出欣慰的表情。
白天日头,孙女趴在她膝头说,奶奶,我过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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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产期在1月,定的剖腹产。
生产当晚,一大堆人等在产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