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游鱼(52)
应鸣生散发出的寒意愈发浓重,彭云芜却固执地跟他对峙着。
良久,应鸣生抛下一句话:“她不是你。”
*
考试成绩在半月后才公布,等待是漫长且无聊的。
向渔每天在家做做饭,看看电视,读读书,晚上就出去溜一圈再回家睡觉。
这晚,向渔吃过晚饭,照常出门散步。
本来约了唐晓雪一起的,但她的男朋友从县城来找她。向渔不想当电灯泡,体贴地让小情侣独处。
她只身沿着河流漫步。
离家远了些,到上游那边,有一片湖,每隔几米都修了个小亭子。听奶奶讲,这片是有人承包了下来作鱼塘的,可以钓鱼什么的。村里人都不讲究,不管做不做交易,走到那边都可以找位置歇息。
最前边的一个亭子里,有两个男生坐在那儿。
“应哥,你以后什么打算?”
樊阳夹着烟,火星忽明忽暗。吐出的烟雾犹如挡住了前路,让人迷茫无措。
高中毕业了,他也成年了。家里不可能再供着他吃喝玩乐,前几天父母就打电话催他去城市里打工。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的生计,但他不想进厂。
可要说做什么,他也毫无头绪。他好像,除了年轻和力气就没有别的了。
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应鸣生很有远见。他三年来都毫无长进,沉迷游戏,相反,应鸣生总是去兼职。
不说其他的,至少工作过了,去试过很多路,不会再像这么迷惘和恐惧。
应鸣生抱着双臂,“赚钱。”
樊阳问:“干哪一行?”
应鸣生说:“哪一行赚钱多就做哪一行。”
樊阳弹了弹烟灰:“你做过的事中,没有符合的吗?”
“没有,”应鸣生实话实说,“我做的都是一些非常简单基础的事,甚至初中生都可以做。”
“赚不到钱。”
他这三年打的都是零工,赚的都是零碎钱。他也有试着学好专业,然而职高压根没有学习氛围,老师的知识也没有很丰富,上课基本是敷衍了事。
他自学过,但计算机太难。
他根本学不懂。
天色已晚,湖面平静。
樊阳暴躁地揉了把头发,“操,生活就跟坨屎一样。”
他泄愤地踩着烟头,不经意间看到路边的向渔。
显然,应鸣生比他更早发现。
这人坐得规规矩矩,人模狗样地问候着,“晚上好。”
向渔背着手,好似有些尴尬,“晚上好。”
也是,他樊阳一直都日天日地的。如今撞见他这副怂逼样,向渔尴尬也正常。
樊阳对应鸣生的不讲义气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提醒他一下有人来了。
但兄弟情分还是在的。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怀揣着一肚子忧伤离开,剩下站着的向渔和亭里坐着的应鸣生。
第二十七章
“这有把椅子,要进来坐一下么?”
应鸣生把手搭在旁边的小椅子上,敞着一条腿,有种夏日的懒怠。
向渔答应道:“好啊。”
她穿着一件棉麻布料的无袖白裙,手臂纤细白腻。头发辫成麻花辫侧在一边,气质柔和而清新。
她抚着裙子坐好,风里捎上了那股干净好闻的味道。
应鸣生收起了腿。
向渔问:“樊阳他怎么了?”
应鸣生三言两语说清:“他爸妈叫他去市里找个厂,他不想,烦着呢。”
向渔了然:“这样啊。”
比起初中,她稍微瘦了点。脸颊上的婴儿肥褪去,肩颈线条清瘦,垂下的碎发与雪肤相衬,像在乡间田野里发亮的萤火虫,隐秘地散发着吸引力。
应鸣生眸色有些暗,希冀向渔能再多问几句。
比如:你呢?你打算去哪?去做什么呢?
可惜,她只是指着脚边的水桶问:“你们是来钓鱼的吗?”
应鸣生也料到她不会对他的事好奇,说不上有多失落。他面色如常地敲了敲鱼竿,“嗯,今晚还没开张。”
向渔安慰:“不着急,再等等会有鱼儿上钩的。”
说着,她蹲到池塘前,微探着头,手放在嘴边跟说悄悄话一样,“鱼鱼们来这边~有好吃的哦~”
她蹲在那里好小一只,幼稚的举动也不会令人觉得做作。
应鸣生望着她的背影,漫不经心地唤:“鱼鱼来这边。”
男生嗓音低磁,有种蛊惑的意味。小名是鱼鱼的向渔下意识地回头,迎上应鸣生的目光。
她脸一红,滞缓地反应过来。应鸣生在学她,他在对湖里的鱼说话,而不是喊她。
她缓缓背过身,捂着脸。
好丢人啊。
应鸣生偏头,展眉一笑。
过了好半会儿,向渔脚麻了,磨磨蹭蹭地挪回来。刚坐下,旁边的人说:“鱼鱼回来了啊。”
向渔埋着头,很没底气地吭声:“回来了。”
腿一展开来,那股麻劲儿就跟电流似的窜起来,她偷偷摸摸地捏着腿,呲牙咧嘴的。
她的小表情格外鲜活,跟灵动的性格很是符合。有她在,应鸣生总觉得很有趣。
不比他无聊的生活和无聊的性格,她总是充满活力的,她的世界永远是明媚的。向往光,跟光走。可惜光明天然与黑暗对立,也没有帮忙的义务。
他很轻地问:“你想去哪读大学?”
向渔揉着酸麻劲儿已过的腿,想了下说:“看成绩吧,我光想也没用。”
之后的几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
挨着水池果然更凉快,向渔扬着头感受夜里的凉爽。
在她沉浸在夏风里时,应鸣生忽然开口:“你想吃桑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