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游鱼(68)
再次路过这间茶馆,同以往的通宵达旦相反,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这是应鸣生家开的店,唐晓雪早就发现,向渔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往里探头。明明很在意,却要装作是余光不小心瞟到。
又一次被抓到投往应家茶馆的视线,向渔有些慌乱。一瞬之间,她镇定地说:“就算是普通同学,适当关心也是可以的吧?”
唐晓雪回答了她真正想知道的事情:“应鸣生妈妈再婚,去年腊月底办的酒席,搬去县城生活了。这房子留给应鸣生,过完除夕他就走了,房子也就一直空着。”
短短几句话,向渔花了好一会儿去消化。
她不过是一年没回来,但好像已经沧海桑田,白云苍狗。
她抿着唇,心口盘旋着那句“过完除夕他就走了”。
他们有半年多没联系了,她都以为自己忘了这个人。
然而眼下,她脑海里轻易勾出一幅画面。
欢天喜地的日子里,门外鞭炮声声,欢声笑语。门内安静清冷,应鸣生垂着头,背影伶仃沉默。
良久,她答了个闷闷的“哦”。
第二天,唐晓雪送向渔到县城乘高铁,下午三点的车次。空余的几小时,在旅游的胥雁归来,三剑客终于凑齐一桌。
她们原本约定来个校园游,但暑假期间学校不给进。只好将就在校外找个店坐会儿,好巧的是,高中那会儿的奶茶店依然在。
店面翻修过了,更符合时下年轻人的审美,花里胡哨。饮料品种也与时俱进,不过向渔还是偏爱金桔柠檬。
老板亲自把饮料给端上来的,似乎还记得她们,还另送了一碟小食。
三人道谢:“谢谢老板,生意长虹啊。”
老板笑着:“还行。你们几个小姑娘越来越漂亮了,都没敢认。”
谁都爱听夸奖,三个人笑起来。
中间的姑娘皮肤很白,相貌倒没变多少,顶多褪去了些稚嫩。气质变化最大,是那种出去见过世面、历练过后的从容不迫。
老板咂舌,那小子还怪会选的。
看到老板欲言又止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下的纠结,向渔直觉是冲自己来的。她问:“有什么事吗?”
“有个八卦,想满足一下。”
老板拖了把椅子加入她们,人还没答应,他就迫不及待要问出口了。
向渔猜到什么。她读高中的三年,应鸣生在这里做了两年半的兼职。
唐晓雪把昨晚的事儿告诉胥雁了,她们有点担心向渔,考虑着要不要替她婉拒。
出乎意料,向渔问:“什么八卦?”
“你跟应鸣生在一起过吗?或者说,他跟你表白过吗?”老板讲起往昔,“一直都知道他有个暗恋对象,瞒了三年。出去闯荡社会前,忽然来我店里指着你的照片坦白。”
老板还记得,那是高考成绩出来不久的一个下午,阳光很烈。少年侧脸染着鎏金,沉静的眼眸停留在那面飘扬的旗帜上,说:“这是我喜欢的人,她叫向渔。”
旗帜上印着当年学校的状元之星。
一个高考市状元,一个职高生,老板并不觉得这样两个人能在一起。然而应鸣生那时像是确定了一生要追随的事业,坚定而又意气风发。
应鸣生给他种感觉,他会做到。
老板好奇心真的很强,直勾勾地盯着向渔,却见她猛地站起来。
桌上剩的三人都吓一跳,向渔对老板说:“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她如一阵风,走出店,唐晓雪跟胥雁赶忙追上去。
“鱼鱼,等等我们呀!”
向渔一路奔跑,此刻的快活要形容的话,就是买下犹豫很久不舍得买的东西。
大方为自己心动买单的那种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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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鸣生接到向渔的电话是懵的,听筒里传来她的第一句话,他更懵。
她说:“应鸣生,我在北阳高铁站出口,你在哪?”
第三十六章
向渔站在高铁站出口,迟来的迷茫。
在奶茶店听完应鸣生18岁的告白,彷佛时光穿梭,她去到了那天下午。
18岁的青春悸动,纯情、热烈、明媚。
一种冲动涌上来,支使着她直面一直逃避的内心。
她喜欢应鸣生,她想见到他。
所以她来了他的城市。
没有具体位置,九个小时的高铁,抵达是晚上11:32。
夜里刮着风,来往的旅人拖着行李箱,轮子摩擦出声。
向渔扯了下因为长途而皱巴的衣服,吶吶道:好像有点太突然了。
从接到电话,应鸣生的大脑就处于断档状态,他几乎是一路风驰电掣。
透过车窗,他锁定了向渔。
她穿着蓝色衬衫和黑色百褶裙,薄薄一片。双手交迭放在行李杠上,下巴搁在手背上,似有些疲倦。
司机师傅喊:“诶诶,车还没停。”
这位乘客一上车就做足了下车的姿态,这会儿到了,更是心急如焚。
应鸣生注意力都在向渔那边,车一停就直冲过去,开口第一句是:“怎么了?”
向渔主动联系他,他混乱的大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她需要帮助。
向渔感觉眼前刮过一阵风,应鸣生就出现了。
他还是红发,尤其显眼。他蹲下来,从垂睨到仰视,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她的模样。
她的视线跟着动,自然而然地说出了那句话,“应鸣生,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应鸣生耳朵瞬时消音,整个人都僵住。
向渔是第一次告白,也有些小忐忑,心脏加速跳动。她忍不住催促,“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