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野奔(29)
“……”裴预不能坐视不管,去里屋拿了方才喝鸡汤的勺子出来,蹲下陪她一起掘土。
他俩的动静把门口看守的大姐引了过来,但埋鸡这事儿并没违背无极大帝的命令,她也就没制止。矗在一边儿,沉默地看他俩将裹着教袍的母鸡下葬。
当泥土盖住那小小的尸身时,江蒙哀嚎一声要往里扑,被裴预拉了回来,无言地将她脑袋按到自己肩头。
“今生命薄,来世会投个好人家的。”
在大姐沉默的注视下,裴预为翠花念了一段往生经: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 他……”
安葬翠花后,江蒙跳上房顶,在上面一阵叮咣乱翻,把她扔上去的取血的刀子给找了回来。
她平生最恨有人骗她,老乌鸡……她也要把他拆了炖汤。那老头神通广大,有金刚不坏之身,寻常兵器伤不了他。但这玩意儿是法器,肯定能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等等。”这时太子说,“你还相信他有神力?”
江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老乌鸡骗了她是一回事,有没有法力是另一回事,她可是亲眼看到的神迹。
“那你一介凡人,怎么跟他一个神仙斗?”太子好笑又好气道。
她一个草民,还绑了太子呢,有什么不能斗的。
“那老乌鸡说翠花好好的,是拿我当傻子哄,说狗坨他们已经被放回家去了,我怕也只是在哄我。”江蒙有些焦躁,“可恨在这儿耽误这些天!咱们得赶紧回村去。”
“须在明日取血前走。”太子道,“不然你就只能带着我的尸首走了。”
江蒙点头,只是无极教看守太子看的紧,不知怎样脱身?正要商议,忽然听得房顶一阵响动,像是有人在上头绊了一跤。
“谁在上面?!”江蒙一惊。
她要上去看,却被太子拦住。
“怕是你的蓝颜知己。”他冷笑道,思忖了一会儿,又问她:“你没告诉叶十九取血一事?”
谁?江蒙没听明白,至于叶十九,那自然是没告诉,取血是机密事,老乌鸡特地嘱咐了谁都不让说。
“难怪他着急。”太子冷嗤,烛火下秋波一转,对她笑道,“看来咱们脱身的事儿,有人替你我操心了。”
又说的谁?
江蒙一脑门子雾水,要他说,他却不肯,说告诉了她一是她不信,二是她这人老实不会扯谎,怕之后露出马脚。后来被缠不过,终于道:“就是叶十九。”
“他?”江蒙挠了挠头,有些不解,“他一个刚进无极教的新人,又是个没武功的白面小孩儿,进都进不来,更别提救我们出去了。”
“你可别小瞧了他的能耐。”太子冷笑。
老实说,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不明白,但看他肚脐眼长笋子的样儿,江蒙莫名觉得可信。
“关口是出了院门以后。时间越长,他越可能发现你是个纸老虎。”太子踱步了个来回,转向她,“江蒙,你可记得这庄子里的房屋、路线?”
这屋里没有纸笔,江蒙便把被褥掀了,两人举着油灯,在豆大的灯火下,在床板上用匕首刻下庄子的地图。
“放法器的地方?”太子一挑眉,“这么说,你说的那个紫金葫芦也在那里?”
江蒙点头。
太子笑了:“我有办法了。只一条:你明日须一切听我的。”
“凭莫子?”江蒙不乐意。
“那好,咱们打个赌。”太子道,“我若赢了,明日你一切依我。”
“你输了呢?”
“就赌张午清不是神仙。”太子道,“我不会输。”
一切商议停当,第二日,事情果然如他所说。叶十九现身时,江蒙高兴坏了,立刻跟着走。
“怎么他一说你就信?”太子咬牙道。
这是怪她太着急,太不自然。江蒙也只好讪笑。所幸叶十九着急走,没起疑心。
她本以为计划就到这儿了,没想到这小子还瞒着她,无极殿发现他不见了,真把她吓了一跳。直到在葫芦里听到他声音。
现在想来,他们会走到无极殿去、她掉了刀子、他们吵架让他落单,都是他背后使的计。
“就你那把什么都写脸上的性子,不瞒着你,恐怕早被叶十九一眼看穿。”太子站在窗后,从窗户缝往外看去,“好,比我想的还要乱。”
方才听得一阵乱嚷,太子便让她出了葫芦。外头也不知怎的,已然乱成了一锅粥,无极殿前这条通向庄子大门的路上,到处是人在跑。
江蒙甚至怀疑全庄子的人都跑出来了,几百来号人到处乱窜,让她想到有次暴雨淹了村里一口废井,从里头窜出来百来头老鼠的场景。
有喊救命的,有喊抓住他的,有喊别挤让神仙先跑的,江蒙透过窗户缝,就看见老乌鸡骑个驴子,一溜烟朝庄外奔去。
后面还跟着个状似疯癫的叶十九。
……乱成这样,他俩就算大摇大摆地出去都没人管。
“人都跑光了,走吧,”江蒙高高兴兴道,一个翻身跳出窗外,“这下可没人抓咱……”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月光下,窗户后面,一个高大身影静静矗着。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听他们说了多少。
第18劫农妇
高大的黑影笼罩着江蒙,江蒙仰着头,和那人对视。
“怎么了?”里头裴预问道,他以前基本不爬窗户,所以现在有点费劲儿,撑着窗沿刚要用力,却被江蒙伸出一只手拦住。
窗前是她的侧影,她抬着头,在看谁。他看见她的手慢慢伸到背后,握住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