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野奔(31)
另外她还想搞清楚,为什么赵大姐一个无极教信徒,也是他们的看守,此时却会反过来帮他们呢?
她明知道老乌鸡只是个骗子,为什么还要信奉无极教呢?
赵大姐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奈何江蒙问的紧,她也只好将来龙去脉告诉了他们。
这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她们乡里闹起了瘟疫,得病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最后咯血而死。
不幸的是,她也染上了瘟疫。
她的丈夫早早去世,只留下一个闺女,母女俩相依为命。她得病后,自己还不觉得什么,女儿却仿佛天塌了一般,日日流泪。眼见她的病越来越重,人越来越不济事,就要准备交代后事了,这时女儿却欢天喜地的来告诉她,她有办法了。
赵燕红觉得奇怪,她们是穷苦人家,女儿也只有十六岁,还是个半大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女儿出去了一日,第二日,带了个牌位回来。
她把牌位供在屋子里,每日对着它念叨什么,赵燕红躺在床上,勉强抬起头,就能看到女儿把一碗什么东西放在牌位前面,拜了三拜。
等女儿再过来给她喂药时,赵燕红敏锐地发现,她袖子里的手腕绑着布巾。
她严厉地说了女儿,但没什么用,女儿已经被她将死的恐惧冲昏头脑了。那只牌位,仍旧立在屋子里,牌位前,仍旧会放上一碗什么。
女儿的脸越来越苍白。
赵燕红心焦如焚,眼泪不住地淌。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她快点好起来,等她病好了,女儿也才能有救。
凭着这个念头,赵燕红撑着一口气,硬是咬牙挺了过来。亏得她本就身体强健,本钱丰厚,不然真难从鬼门关回来。
就在她以为一切终于结束了的时候,更坏的事情却发生了。
见她好了,女儿狂喜,赵燕红从来没在孩子脸上见到过这种癫狂的表情。她笑的几乎接不上气,大叫道大帝果然是对的!果然只有大帝才能救苍生!
第二天,她失踪了。
没有留下一句话,一样东西,连带着那个牌位,消失的无影无踪。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乡里人只说她是中了邪,要么就是跟人私奔了。
赵燕红不信。
没有线索,她就挨家挨户地问,本乡不知道,她就去别村问。她关了家门,带上干粮,在外查了一个月,终于让她查到了真相。
无极教。
“后日张午清要在涿郡作法,驱逐瘟疫,要做人祭。”赵燕红道,“我女儿是人牲之一。”
人牲会被绑在柱子上焚烧。
赵燕红在无极教潜伏这么久,终于获得张午清的信任,有了接近人牲的机会,她会尽力说服女儿,当然,仅在一天就让她清醒过来恐怕不可能,她已经做好了自己代替女儿被烧死的打算。
“什么?!”江蒙大吃一惊,“这怎么行!”
她当即转向裴预:“咱们得帮帮赵大姐。”
如果说她原本对老乌鸡是恨之入骨,想着等有机会一定要杀之而后快,那么现在则是必须马上杀了他,为民除害。
决不能让他再害人!
但让她心凉的是,裴预没有说话。
第19劫太奶
“你在琢磨什么?”江蒙走近一步,“那孩子才十六岁!而且不止那一个孩子。”
“你别忘了,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是张午清要抓的人。”裴预冷静道,“去了不仅救不了别人,反而是羊入虎口。”
他说的没错,江蒙发热的头脑稍微冷却,她不能将太子置于险地,他身上挂着的可不止一条命。
“我一个人去。”她道。
“你一个人不是更危险吗!”
裴预有些头疼了,怎么就跟她说不通?“你哪儿都别去,老实跟我回豆城。”
这家伙到底把她自己当什么英雄豪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那农妇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她也没那个能耐!
好不容易从火坑里逃出来,岂可再往回跳?
“江蒙,你怜悯别人,可也要想想自己。”
“别把我说的好像冤大头。”江蒙道,“我不是为了别人,我就是为了自己心安。”
那是要把人活活烧死。
让她明知道有人要死,却什么也不做地逃走。
她做不到。
“你……”
裴预按了按眉心。每次都是这样,他和江蒙几乎没有一致过,他们总是在吵。他理解不了她的古道热肠、鲁莽和轻率。正如她鄙夷他的冷漠、审慎和独善其身。
两人这厢僵持,那厢赵燕红看了看天色,拍了拍江蒙的肩膀。他说的不差,她道,你跟他走。我要赶路了。说完就转身离开。
见她一个人走了,裴预转向江蒙:“走吧。”
他看见江蒙摇了摇头。
“别忘了我村里人。”她只说了这一句,就转过身要走。
裴预一把抓住她手臂,将她拉回来。“你一个人去,危险,而且无济于事。”他放缓声音,作出让步,“我们先到豆城。我答应你,会想办法救人。”
“从这里走到豆城需一夜,从豆城到涿郡,再快也要走两天。”江蒙道,“你不用哄我,我知道来不及。”
她拿开他的手:“太子,以后就没我绑着你咯。”
话已至此,已无别的话好说。裴预站在原地,看着江蒙追上赵燕红,两个人的背影沉默着渐行渐远。
他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次是真的不会再见了。他想。
*
涿郡城东的河畔,有座宗祠,里头供奉的乃是位汉代名臣。原先本是家族祠堂,但几百年下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宗祠早从家族私产,变作一处公共地界,经官府出钱修缮后,就成了衙门举行活动和接待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