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野奔(66)
饭菜还没上来,她先以茶代酒,和他碰杯,然后准备好听他说那件重要的事。
她看见他脸色变了。
“要不……”他犹豫道,“还是等吃完饭再说。”
他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一股紧绷,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感觉瓷杯都要被他攥碎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这般紧张?
“不行,就现在。”她道。他不这样还好,现在她好奇心被彻底吊起来,不听到真相怕是连饭都吃不好。
在她逼问下,他纠结片刻,终于启唇开口,可就在他要说话时,小二却开门进来:
“客官,给您上菜!”
他端着个巨大的木托盘,热情道。
这两位客人可是有钱人,他可不能怠慢,厨房一出菜他就给端来了,虽然是别的桌先点的,但要紧着贵客嘛。他将菜布齐,满脸堆笑抬头:“客官……”
他顿住了。
这两人,好面熟啊。
先前戴着布巾没看见长什么模样,现在他们取下布巾,两张俊脸展露出来,男的一双桃花眼,唇红齿白,面若冠玉。女的眉睫浓黑,鼻梁高挺,肌肤如蜜。
按理说这么俊俏的两人,他见过一眼就不该忘才是,可现在是分明没见过,却又觉得诡异的面熟。
“客官先前来过小店?”
江蒙奇怪道:“没啊。”
她急着要听裴预的话,因此让小二哥上完菜就先离开,小二自然满口应承,把托盘夹在胳膊下出了雅间,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关好。
奇怪。
他一面下楼,一面百思不得其解。这二位客官明明没来过。
那他又是在哪里见过他们呢?
房间里,裴预在斟酌如何开口。
江蒙大马金刀坐在对面盯着他,一点眼神也没有分给桌上这些菜,大有他不坦白,她不吃饭的架势。裴预无奈,决定迂回的、循序渐进的,让她接受他的真实身份。
“我要跟你说的事,跟裴预,裴右相有关。”
江蒙脸色明显掉下来,神情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裴预从她脸上读出“提那鸟人作甚”几个字。
“其实……”裴预硬着头皮道,“那位裴右相,并非大家口中那样的奸佞残暴。”
他不敢说自己有多好,但起码并非那等狼心狗肺之徒。
他看见江蒙慢慢睁大了眼睛。
“太子,”她声音里透着股惊悚,“你也被他迷惑了么!”
民间关于这位裴右相的传说其实不少,除了他挥霍无度家财万贯之外,还说此人容貌绝色,见者无不为之倾心,哪怕京城最红的花魁见了他也要自愧不如。因此甚得皇上宠爱,才能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
在江蒙眼里,那就是个狐貍精一般的奸臣,皇帝老儿着了他的道就算了,眼前的太子可不能再走他老子的老路啊!
“……什么?”裴预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知道韩一成往民间散布了不少他的流言蜚语,以往他也只是一笑置之,但从没想过是这个方向的。
“就是说,他和皇上是内个。”
裴预:“……”
他整个人僵住。
“就是内个呀,”江蒙见他没反应,急的索性挑明了说,“就是断袖!”
话音未落,裴预那边一阵巨响,是他“蹭”地站起来时带翻了椅子,江蒙惊诧地抬头望向他,她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态。
只见他嘴唇颤抖,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五颜六色好不精彩。
江蒙还以为他是因为他爹为老不尊,于是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你爹他是皇帝,皇帝断袖不是很正常……”
裴预差点没撅过去。
就在此时,门忽然被打开。
小二捧着个托盘,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见裴预的椅子翻了,一愣,连忙跑过来殷勤地扶好。这一打岔间,裴预勉强恢复理智,颓然坐下,拿手指揉着眉心平息情绪。
“菜不是上齐了么?”江蒙奇怪道。
“啊,”小二磕巴一下,挤出笑容道,“您二位点了这么多菜,我们掌柜的吩咐多送一壶酒。”
当然不是。
他在说谎,并没有送酒这种福利,只是他左思右想觉得这两位实在眼熟的诡异,所以扯了个借口,想多看他们几眼。他悄么盯着裴预和江蒙,绞尽脑汁地想这股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绝不是老客,先前这两位也否认过了,肯定也不是路上碰见的路人,路人不会这么印象深刻。
那到底是……?
“我们不喝酒,谢谢掌柜的好意了,拿回去吧。”江蒙道。
“等等……”这时裴预虚弱地出声,“给我吧。”
他需要喝点儿。
小二忙端着酒壶送过去,裴预接过时,他近距离看着那张漂亮的脸,忽然福至心灵:
这不是官府悬赏的那个冒充大官的骗子么!
他手一软,手里的托盘直接掉到了地上,幸而裴预眼疾手快已经将酒壶拿住,微皱眉道:“你怎么了?”
小二忙说没事,他心里突突的跳,满脑子都是:
他发啦!
那可是六百两银子!
他匆忙向两人告辞,出门,一溜烟跑下去。真好似从楼梯上滑下去似的那么快,差点撞倒别人也不在意。他窜到柜台,附到掌柜的耳边,压着兴奋,一五一十将这事儿说了。
掌柜的那双三角小眼越瞪越大,随后一把捉住就要跑去报官的小二的胳膊,低声道:“你确定没认错?!”
身为掌柜的,他沉稳不少,想的也周到:那两位出手阔绰,是贵客,万一这小二认错了抓错了人,后果岂不是很难看?该赚的银子没赚到,还得罪了贵客,又让官差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