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和岛屿(70)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一个字一个词都有好几种意思,对面想表达什么。
她缓着呼吸,极有耐心地问:“你……你说你哥不在了,不在是什么意思?不在家,还是……”
阿善声音平如直线:“他走了。”
心脏颤抖着疼,任凭闻溪千万思绪也捋不清电话另一头给到的信息:“什么?”
“是想躲着我,不接我电话,所以才让你这么说的吗?”
“他不是在澳城?走,走去哪了?穗城?还是北城?”
“你既然想知道,早干嘛去了?”
少年的声音有着极度克制的痛苦和不满,轻笑着嘲讽。
闻溪愣住,瞬间拥入的信息点太乱了,像团乱缠的毛线团子。面对阿善的质疑,她没有说话,玻璃窗上映着她的侧影,眼神茫然又不理解。
取代陡然冷却的兴致,是惶惶不安又尖锐刺骨的情绪。
“我……不是……”
她嗓音哽咽,嘴唇上下动了动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参加恋综?可笑。不是恋综,你都不会打这通电话吧?”
他问。
手机掉落在飘窗垫上,屏幕显示通话中,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闻溪攥住自己不受控颤抖着的右手。
一切戛然而止。
屏幕变暗。
-
居酒屋外的灯笼里泛着暖黄色的光,推门而入闻铃铛声清脆作响,微醺的气氛里,有个独坐吧台的宽肩背影。
闻溪有一瞬间心悸的感觉,那个熟悉的名字几欲脱口而出,但她还是很快清醒过来。
那不是顾屿珩。
只不过背影很相似罢了,她拎着包走上前。
“来了?”
“嗯。”
男人给她拿了个新杯子,端起面前酒瓶给她匀了杯:“我每天睡前最后一件事,就是帮我哥的手机充电。等了586天,终于等到了你的电话。”
闻溪指尖微微颤动,没有接过阿善递来的酒,而是不受控地掉眼泪。
来时一路她都在拼命搜索和顾屿珩有关的消息,问朋友,问同学,那些列表里躺了许久都没联系过的名字都让她问了个遍。
没有人能回答上来她问的问题,除了蒋芍蔚。
她说——
“我戏都演完多久了,你怎么才想起来问。闻溪,你好像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爱他。”
那一刻,闻溪彻底清醒,光影徘徊,那被偷走的大片画面,在一言一语中逐渐拼凑起来。四面八方涌来的浪喧哗又狂烈,她只剩下略显急促的呼吸与谨慎又不确定的主动权。
“他到底怎么了?”
阿善抬眸,像从前见到闻溪一样,依旧是扬起唇角现出两个梨涡,可笑意却不及眼底,反倒嘲讽得很:“我电话里不是跟你说了吗,溪姐,我哥走了,不在了。”
“顾岷善!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阿善唇角微抿,沉默半晌,终究卸下劲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手机,推到闻溪面前。
“答案你自己找,我哥想和你说的话,都在里面了。”
他站起身,抓过丢在一旁的外套随手摔在肩上:“你面前的酒随便喝,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说完,径直离开,风铃声再一次响起,小木门吱呀一声推开又砰的关上。居酒屋里只剩下闻溪一人,低垂着眸看着眼前的手机。
外壳边缘明显已经脱漆,图案却再熟悉不过。
无意告诉任何人,我有最亲密的爱人,愿意和她用所有同款的东西,只要是她喜欢的,包括再幼稚不过的卡通手机壳。
手机需要密码解锁,闻溪几乎没有思考就输入一串数字,跃入视线里的屏保让她顷刻间控制不住,眼泪滚落,蹲下身掩面哭泣。
-
……
“顾屿珩,我二模考得不好,我们这成绩差得也太多了。”闻溪丧着张脸,忍着哽咽,“我们会不会……考不上同一所大学啊?”
这约定,既是动力,也是压力,闻溪一考不好就觉得胸口喘不上来气,做梦都梦见成绩公布后,她和顾屿珩差了一个梯位,别说考同一所大学了,去到同一个城市都难。
“二模数学的卷子难度很高,后两道大题都是竞赛级别的了。你其实已经考得很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顾屿珩抬手轻拍了下闻溪发顶,眯了眯眼接话:“你现在追我追得有点太紧了,有压力的人应该是我。”
闻溪想都没想,直接反驳他的话:“谁追你了,我才没有追你。”
“我指的是追分数,你以为我在说追什么?”
“你——”
闻溪伸手就要打他,不远处的祝冷惊呼出声——
“哎呀你们俩,维持刚刚那个状态多好,简直就是神图!”
闻溪皱着眉扭头:“什么?”
“来看!我给你们拍了张神图!”
绿荫校道上,阳光透过片片树叶间隙洒落在地,男孩女孩面对面站着,身姿相倾,动作亲昵。
如果不是在学校,如果不是学生身份,下一秒感觉就该抱在一起了。
这张照片看得闻溪面红耳赤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叫祝冷赶紧删了。顾屿珩反倒很坦荡,看了几秒,主动给祝冷留邮箱。
“可以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
在一起的第一年,牵手拥抱逐渐变得自然,唯独亲吻这件事,都互相克制着。
一个有贼心,没贼胆。
一个凡事都想着慢慢来,生怕吓到小姑娘。
“你们俩这谈的是恋爱吗,跟高中好朋友有什么区别,一点进度突破都没有。他该不会是……在等你主动吧?”
毕竟这种好朋友变情人的,多少都有些别扭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