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和岛屿(77)
闻溪在窗边位置坐了很久,久到夜幕落下,城市的璀璨霓虹映在这片玻璃幕墙上,她忍不住抬起手指在上面沿着线条勾勒。
“女士,我们这边要翻台了。”
咖啡厅的夜晚,摇身一变成了清吧。
闻溪:“我能不能拍张照片?”
“当然。”
服务生礼貌让出私人空间。
闻溪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一是桌上笔记本、咖啡和琉璃盏灯,二是玻璃幕墙外朦胧的澳城夜晚。
出了大楼,凉风阵阵,她拎着袋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祝冷打来电话,小心翼翼地关切她,怎么样?还好吗?什么时候回来好去机场接她。
“祝祝,澳城的夜好冷啊,周围的一切也很陌生。我今天在顾屿珩之前住的大楼里喝了杯咖啡,奇怪,这家咖啡店根本没他说的那么值得天天去打卡,他一定是在诓骗我。就是风景好一些,能俯瞰整座澳城……”
闻溪毫无逻辑地絮絮叨叨,祝冷全都听着,故作轻松地回应她对于澳城的每个评价。
听着她强装自然地提起顾屿珩,没有戳破她的伪装。
“我有点累了,不知道他去哪,我找不到他了。”
闻溪说着说着,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往前走了。
画面和现实,一切都不是同步的,她走的,是顾屿珩走过的路。
并不是说走着走着,顾屿珩就会从对面街口出现。
在时间空间上,他们已经是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她不过是不死心,试图在短时间内拼命补上相同的画面,好离他更近一些。
祝冷心疼不已,轻声劝:“回来吧小溪。”
“小溪。”
有人在叫自己。
闻溪拿着手机的手慢慢放下,分辨着声音是从哪来的。
视线越过行人肩头落在对面,等红绿灯的路口,他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领口高高竖起,遮住了下巴,但露出的眉眼与记忆中那个人严丝合缝地重迭在一起。
闻溪唇角不受控地往上扬,她欣喜、迫切地想要招手,下一秒,人行道绿灯亮起。
身后有人往前,撞了她一下,对面也有人疾步过来,不断遮挡她的视线。闻溪踮着脚尖张望着,深吸一口气一步步加快朝他走去。
绿灯变红灯。
行人驻足等待,车流重新穿梭于大道。
路灯下,闻溪影子被拉长。
“顾……”
声音卡在了嗓子眼,情绪有瞬间的放空,她茫然张望四周后愣住,是幻觉吗。
不是他。
路人经过偶尔几句对话将她意识拉回,惊觉方才那一眼是幻觉。
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步履匆匆,闻溪站在路灯下一动不动,像自动与他们分隔成两个世界。
呼吸声在耳畔放大,弥漫的夜雾裹挟这两日来积压的情绪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从上至下将她牢牢罩住。
闻溪终是支撑不住一样蹲在地上,双手环抱住自己,眼泪无声无息地蔓延开。脊背弓起,肩膀颤抖,呜咽声越来越大。
再没有人会像顾屿珩一样径直朝她走来,把她扶起,轻声哄着。
没有他在的城市,陌生且疏离。
-
“今天澳城下了场雨,雨水打在玻璃上,慢慢往下滑落,因为室内外温差大,玻璃上起了层雾气。
我立马想到了你。
停下手中收拾到一半的行李走到窗前,学着从前下雨天你坐车时在窗上呵气写字的模样,写了你的名字。
手抖,字有点丑。
离职手续已经办妥,工作也都交接完毕,明天我就要走了。
咬牙还是忍住没有联系你,闻溪,我希望自己只是你漫长一生中很短的一段插曲。
这些话,我从不奢想你能听到,对你来说,这便是最好。
如果你没有联系我,意味着你已经重新开始,没有为我作停留……这是我当初说分手,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如果哪天你看到了这些话,哭了,想问我后不后悔,想问我为什么不能坦诚告诉你,让你陪我度过剩下的时间。
在这里,我可以大方回答,我从不后悔做出这样自私的决定。
我抱怨命运,也不会抱怨人生,和你在一起这十年里的甜,足以让我独自撑下这后面的时间。
不论旁人怎么看我,不连累你是我擅自做出的判断,哪怕你觉得这是大男子主义,那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我相信这世界上相爱的人会互相走向彼此,也相信,他们不舍得责怪彼此,因此,你骂归骂,一定不会恨我。
假如有天你能看到这些话,希望你能成为帅气的大人,很酷地接受我这个方式的坦白与道别。
假如你永远不知道,那我很荣幸,能成为你的过去。
不要哭。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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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北城,银杏叶落满一路,阳光不偏袒地普照,为它们镀上一层薄薄的日光。
闻溪躺在顾屿珩腿上,翻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闲书,时不时有挪开动作,张嘴就为了等人投喂零食。
顾屿珩:“大人们没跟你说,躺着不能吃东西吗?小心呛到。”
“我小口小口吃,不会。”
她又挪开手,这次顾屿珩没有拿薯片,而是俯身亲了上去。
“哎,你干嘛啊!”
闻溪惊呼,这儿可是在公园,公众场合。
顾屿珩被她推开,后背靠着长椅,手臂又被当成扶手借力撑着坐起身,另一只手还得虚护着。
“这里又没人。”
他们选的这个位置,在公园北门旁,没有空地和休闲区,来往的人并不多,图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