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今天不上班(19)
他就这样坐着,让霍青青靠得安稳些。
锦屏见自家姑娘睡着才松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顶着顾衍的冷眼,声音极轻微颤:“奴婢知道顾大人想问什么。”
她说着,手轻拍在霍青青背上,安抚她家姑娘也给自己壮胆:“姑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魇着了。或许是今年起身体就不好,现在让顾大人一提又把自己套进了壳子里面。”
“你们家姑娘,到底是个什么病症?”
锦屏思量片刻才开口:“早年姑娘被送去庄子上时便是因为魇着。这是大家都知晓的。”
“只是后来,好不容易化煞却有了心结。此心结,姑娘不想说便没人敢逼她,怕逼出好歹来。”
她的目光带着怜惜,手落在霍青青的头顶:“姑娘经历过太多太多,顾大人,此行还望你多照看着姑娘。”
顾衍一时不知说什么,他低头看着睡沉的霍青青,觉得此刻的霍青青似乎同他相隔出一个世界。
明明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姑娘,到底是何等心结能将她逼成这样?
“我总得知道,是什么引发她的癔症,不然,此行如何相处?”他侧过头去不看霍青青,神色冷然:“若是再发癔症耽搁查案,我可不管了。”
“姑娘有姑娘的难处啊。顾大人,您多包容些便是,顾大人你仔细想想姑娘癔症前你们都说了什么。癔症发起来,姑娘也是控制不住的,顾大人您多担待一点,算奴婢求您。”
“姑娘人很好的,您别跟她吵。”锦屏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睛却一刻都没离开霍青青。
顾衍只想着霍姑娘癔症发作前,他问的是霍姑娘嗜睡的事,莫非……这嗜睡之症与霍姑娘心结有关?
想了许久,锦屏说的话他也没听进去多少。
只随口说了一句:“我不跟她吵便是。”
“其实……”锦屏看顾衍没有怒色又看看自家姑娘,见着自家姑娘还在睡着才慢慢道:“姑娘是把顾大人当朋友的。”
再看着霍青青时,顾衍心底起了些怪异的感觉。
朋友啊……
真是好新鲜的一个词。
锦屏说完,顾衍轻轻拂开霍青青的手,起身掀开帘子准备去后面的马车跟伍行同乘。
他走时转头看了霍青青一眼。
霍青青还在睡着,方才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想来是梦里安稳下来。
他这才放下帘子往后面那辆马车掠去。
惊梦
乌镇地处几城交汇处,鲜少有人留此过夜。
镇子门口的灯笼燃着,远远瞧着像是恶兽跳跃闪烁的瞳仁。借着隐约天光,两辆简朴的马车一前一后慢悠悠地入了镇子。
甫一入镇子,霍青青就惊醒过来,她紧紧抓住锦屏的手大口呼吸着,眼中带着未褪去的惊慌。
锦屏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抚,柔声道:“姑娘,醒过来就好了。没事的、没事的。”
“不是……”霍青青深吸一口气,猛地倾身撩开车帘叫了一声:“顾大人!”
没有回应。
不对,一切都不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姑娘,怎么了?”锦屏也跟着紧张起来。
四方都太安静了,外面镇子被笼在一阵沉沉雾气中,看不真切。镇子里星星点点明灭的灯笼,一点点变得模糊,然后化作光点消散开去。
赶车的辰砂也不见了,周遭就只有这一辆马车。
霍青青握紧袖中藏着的匕首,一手拉着锦屏跃下马车。她拽着锦屏的手腕,不敢有丝毫松懈。
二人一前一后,行在空旷的街道上,有白幡扬起,飘飞出几张纸钱。
再往前走,霍青青觉得手里一空,锦屏也不见了。她额头冷汗涔涔,脚似有千斤重,抬步艰难。风带来隐约沙哑的哭声,哭声很闷,能听出那人在拼命压下去。
月光落下来,洒在那个人的背上,映出一片银白与血色交织的光影。长长的白麻布带飞扬,伴着飘飞的纸钱散开来,他在戴孝。
不知过了多久,他跪得麻木了,哭声弱下去。她看到他握着一杆长枪扎入地面,撑起身体,想站起来。双手却无力地一滑,整个人摇晃着又跌下去。
她看到他跪在地上,通红的双眼望向她,血色染了他半身,颤抖着叫了一声:“青青……”
他在叫她。
是……雁将离。
霍青青想伸出手去扶住他,却一下陷进黑暗里,她挣扎着找不到方向。忽然她抓到一根稻草,有人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起。
“将离!”
再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入眼是天青色的纱帐。她扶着额头坐起来,头还有些痛。
好久没梦到那一日的雁将离了。
“怎么?做梦都在喊你的情郎?”
带着戏谑的男声传进耳朵里,霍青青这才清醒过来,转头就看到了抱臂坐在一边的顾衍。
他还顶着那张普通人的脸孔,靠在椅背上坐着。
“锦屏呢?”
顾衍站起身子活动了几下肩颈,微抬下巴朝外面示意:“给你打水去了,让我跟这木头暂时看着你。”
他弯腰凑近霍青青端详着:“想你家情郎了?”
这话说的真是好笑。
“我跟将离,是生死之交,磊落得很。”
霍青青握住袖中的短刀,以刀柄抵住顾衍的胸口,弯眼朝他笑:“男女授受不亲,顾大人不知吗?”
“嗤。”顾衍笑一声退开去:“这时候知道男女大防了?当时把我压桌子上的时候怎么不说?”
屋子里活跃起来,昨日里如恶兽一般困着她的梦魇慢慢消散开去。
霍青青坐在榻上撑头看向窗外。今日是个好天气,日头不大,微风不燥。她住的客房永远是最好的,这里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