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今天不上班(22)
也不知在想什么,他总觉得霍姑娘此刻不似平日里那么洒脱。
也不是真的事事不在意啊。
他心里暗叹,喝尽一碗又倒上,一小坛子酒很快见底。
天色已经黑下来,正要叫霍姑娘时转头就瞧见霍姑娘睁着一双带着星星点点亮光的眼睛看着他。
“酒量这么差,还天天学人喝酒。”顾衍嘲了一句,然后认命地收好酒碗,伸出手想拉一下霍姑娘。
霍青青闪躲开,指着远处还有一线光亮的天边:“顾大人,你说那方安吗?”
“你那哥哥带着八万霍家军坐镇,脑子没病的可都不敢轻举妄动。”顾衍只当是霍青青喝醉了开始想自家人。
霍青青闻言点点头,扬起脸笑:“那将离他们也安。”
刚入夜的时辰,还有光亮,顾衍瞧着霍姑娘脸上有些呆的笑,瞧着瞧着就不想看了。
他抬手遮住她的脸:“下去了。”
“哦。”霍青青站起来,看着眼前人松散的玄色袖摆,下意识伸手拽住。
顾衍顿住脚步,叹了一口气。
算了。
就这样,霍姑娘拽着他的袖摆跟他下了城楼。刚下来就遇上抱着披风匆匆赶来的锦屏,锦屏赶忙迎上来。
霍青青乖巧喝了解酒茶,呆呆地看着锦屏给自己系披风。
忽闻一阵细碎响动,细微的破空声传来。她反手抽出顾衍腰间的佩刀,银白的刀刃与破空而来的暗器相撞,带出星点火花。
顾衍冷着脸将她一拉,暗处的辰砂早已跟来人缠斗在一起。
很快,锦屏也抽出腰间软剑:“顾大人,姑娘就交给你了。”
霍青青手里握着刀,歪头思考片刻,将刀递回给顾衍:“你的,还给你。”
“站这儿,别动。”顾衍笑了声,刀如灵蛇,将霍青青护得密不透风:“喝了酒倒是乖巧多了。”
霍青青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与夜色二分开的背影和无数银白刀弧,不知怎的,就觉得很安心,好似可以真的松懈下来。
夜风夹杂着血腥味儿,让霍青青清醒几分,她微提了裙摆蹲下身子以匕首挑开地上尸体的衣襟。
见她这般,顾衍收刀守在她身边:“酒醒了?”
“嗯。”霍青青看着尸体颈侧的印记,心知自己判断得不错。
顾衍顺着看去,见那尸体的颈侧纹着一只破茧的蝶。之前他抓的长生教死士,无一例外都纹有这个纹样。
赋生神,破茧蝶,重获新生。
“若真是冲我来的,为何会一直阻我?等我到了青州学宫再动手不是更好?”顾衍踢了踢地上的尸体:“霍姑娘,你如何看?”
霍青青站起身,天青色的裙摆干干净净,笑得坦荡:“或许是冲我来的吧。”
天已经黑尽了,乌镇零星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起来,明灭闪烁。在城楼下,横七八竖的尸体摞起来,血蜿蜒着淌出很远,在坑洼的青石路上汇成水洼,映照着清冷的月光。
锦屏提来了两盏灯,辰砂收剑入鞘,接过一盏,两人一左一右候在霍青青身侧。
一地的尸体,自有人来收拾,霍青青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整理着自己的裙摆。
她遥遥站着,与顾衍相隔出一道分界线,微风送来她平日里轻柔的声音:“顾大人,此行之后,你便离我远些吧。”
顾衍按住腰间的刀,扯出一个笑:“霍姑娘……”
“你什么意思?”
早些雇他当打手邀他喝酒,后来当他是朋友,日日同他说笑,现在又说离她远些?
“我的意思,是……”她顿了顿,看着暗处悄无声息涌出来的人开始拖走地上的尸体,她朝来人微微点头。
来人恭敬地行了一礼便离开。
她复又看向顾衍,看着一身黑衣绣红武服的青年一手按着刀柄,一双落满月光的星目定定地看着她。
“如今的朝堂,兵权分散,朝臣拉帮结派,已是四分五裂。”霍青青柔和地看着他,手轻轻攥住自己的袖口:“顾大人说,朝堂里明着站队的是傻子,不是么?”
“你要逼我站队?”
“不是逼你。”霍青青声音很缓:“不是逼你。你站队与否,与我们并无太大干系。不站队,冷眼瞧着也挺好。”
顾衍抱着刀,冷眼看着此时格外柔弱的霍姑娘,听着她轻叹一声。
“顾大人曾大义灭亲,诛杀前任指挥使贺乾,又将锦衣卫彻底洗牌。对圣上的忠心,天地可鉴。”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但在其他朝臣眼里,顾大人依旧是一块肥肉。因为……”
“人人都喜欢钱权,只是没有那些能力去争夺。可一旦有了,那便难保不生出什么贪婪的心思。”
霍青青知晓,自己开口时,顾衍便知晓她想说什么。
顾衍不是傻子。
自然知道朝堂如今已是岌岌可危,只等徐从风和他站队。
徐从风手握大煜七万兵马,持先帝特权,与当今圣上心有隔阂,立场不明,自当今明顺帝登基便自请退回封地。哪怕二皇子赵亓拜他为师,也未曾表明过自己心迹。
如今自家哥哥霍清风手里握着八万青骑加上将离的五万锋锐骑,也不过十三万兵力。只要如今朝堂中的天平倾斜,那必将是一场恶战。
宋世荣拉拢徐从风自然也会想着拉拢顾衍。
只是当年,顾衍诛杀他师父贺乾的事让人太过震惊。也是此事,圣上才开始信任顾衍,赐他诸多特权。
可已经过去两年,如今朝堂正值分派之时,难保顾衍不会生出其他心思。
霍青青看着顾衍:“顾大人,你到底作何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