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今天不上班(7)
青年人了,只有二十二的年纪,已是在朝堂里磨砺好几年的大臣。她只跟他见过两次,都见他一身绛红飞鱼服,今日多披了一件玄青的薄披风。飞鱼服好看是好看,看久了也会觉得疲乏。
姑娘的声音在山间格外好听:“顾大人穿月白锦衣定然更好看。”
顾衍侧头看她一眼又转过头去:“太贵,颜色太浅,弄脏不好洗。”
也是……一件上好的锦衣裁价高昂,这些袍子只适合高门大户那些翩翩文人。
锦衣卫指挥使,少有清闲的时候,就是有也少不得被突然召回去拿人。
他日日浸在血海里,哪有深色的衣衫来得方便。像绛红色和黑色,染了血,无非是稍深一些或是看不出来,至少……没有那么可怖。
思及此,霍青青便不再提。
许是见她有点失落,顾衍不由好笑道:“朝堂那么些文臣公子,霍姑娘怎么就找上我了?”
这姑娘总是大方得很,似是不知道害羞为何物。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她轻快的声音:“文臣公子少了顾大人这几分张扬啊。”
山林里鸟雀啾鸣,顾衍心情甚好。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副皮囊当真是不错的。
因为以前总有人说,锦衣卫指挥使顾衍白瞎了这副好相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路上分外和谐。
在青柳庄门口打扫的下人见着是霍家主家的马车停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再一看辰砂递过来的手牌,忙不迭地行礼开门。
至于随行的顾衍他们自是知道的,就是一时间没想明白,自家小姐回庄子怎么还带了这尊杀神。朝廷多少人对这顾指挥使避如蛇蝎,生怕被他抓到把柄,小姐倒好,领着人就来庄子上。
疑惑归疑惑,招待还得招待。
顾衍将缰绳松开,交给迎上来的下人,思索片刻,站在马车前微俯下身子撩开车帘伸出手去。
“霍姑娘可要借力?”
青年逆着光,干净修长的手伸到她的面前。霍青青甫一抬头,就撞进他那双如墨玉般的眼里,剑眉星目,当是如此。
霍青青心底暗叹。
这人怎么越瞧越好看了?
见她迟迟未动,顾衍也不尴尬,轻笑一声就要收回手。
忽然,他的手心里落下个温热柔软的触感,又如蜻蜓点水一般快速离去。
霍青青轻拍在他的掌心,另一手轻巧一提裙摆就从马车上跳下来。
她朝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顾衍,脸上带着一抹笑,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跟上呀,顾大人。”
对饮
方才掌心的触感陌生得很,顾衍收了手,在刀柄上摩挲好几下才把异样的感觉消下去。
本来是逗她,谁曾想她胆子这样大。顾衍跟在她身侧穿过前院,同她并肩而行,越发觉得这个姑娘太过大胆。
大煜本民风开放,对女子也不会过多拘束,就是朝堂都男女不论。只是臣子,总归不是小打小闹,至今都只有锋锐骑里一个女将军。那女将军一年前受封,曾随雁将离大将军征战西北,连战连捷出力不少。她惯以玄甲覆面,至今都未有人窥得真容。
后来雁将离得胜还朝,亲自向圣上请封。
再说这雁将离,也是二十四五的年纪,便官拜大将军。
锋锐骑只有五万,这五万却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精锐之师。常年驻守边关,甚少归京。
“顾大人在想什么?”
顾衍被打断,这才发现已行至一处院落,院子里种着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柳树。枝条被风一吹,晃荡着生出翠绿烟波。
霍青青差人拿来一把花锄,刚卷了袖子就被顾衍抽走:“我来挖吧,总归不能真的白喝你的酒。”
等她点了个地方,顾衍就蹲在树下挖起来。
霍青青站在树下,看着他半蹲着在树下挖酒,目光寻着他的肩背一路追逐到他好看的侧脸。
“霍姑娘向来这么大胆?”他说笑一样问霍青青。
霍青青垂首整理着自己的袖摆,漫不经心地拨弄腕间玉镯:“不都是人?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她生性不爱立规守矩。在她看来,守着些可有可无的规矩就是把自己困在一个框里,何必活得这么累?
想做什么就去做,想玩儿什么就去玩儿,这才该是人生。
“我瞧着顾大人也不是那等守规矩的人。”她顿了顿,抬手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往耳后别好接着道:“不过话说回来,有的规矩是得守守,没了规矩天下也就乱了。”
土里埋着的酒已露出点封坛的红布来。
顾衍轻轻划拉几下就拎出来,他拍开封泥,新鲜泥土的味道混合着酒香瞬间飘散在院落。
“嚯,好酒。”他笑赞。
“是吧!我可没骗顾大人。”霍青青取来酒碗,接过酒坛子倒了七分满。
“不过……一次可就这一坛,挖多了我爹要找我麻烦的。”她递过来一碗。
顾衍接过跟她一碰,好酒入喉,润且回味无穷,他道一句:“你爹要是找你麻烦,我帮你挡着?就说是招待顾指挥使,破费了。”
“顾大人仗义。”她笑着又跟顾衍一碰,一口气饮尽。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在树下喝酒,时而闲话几句。一坛子酒很快见底,霍青青已是醉了三分。
她抬头微眯着眼透过柳叶的缝隙看大好天光:“这京都,我已九年多未曾回来了。南方的庄子虽好,但不是家。顾大人,你家不在京都吧。”
顾衍放下酒碗,看着身边微醺的霍姑娘,她白皙的面容上泛起微红,比往日瑰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