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谁谁后,人人都爱她(162)
钱浅摇摇头:“我并不清楚你母亲与那个人之间发生的事。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很难用‘爱’或‘恨’这样单一的字眼就能表达清楚。若是单一的恨极,你根本就不会降生在这世上。”
她猜测着说:“她或许是恨的,或许又不止有恨,而是爱恨交织,所以才很难面对你。我想,她大概并不比你好过。”
沈望尘一直以来的认知在此刻被彻底打乱,思绪混乱到完全无法理清。
钱浅本就是猜测,也没再多说什么去打扰,安静地等他自己捋清思绪。
只是她血虚容易疲倦,枯坐了一会儿眼就睁不开了。
沈望尘突然出声:“我一直在想,是我欠她的。我付出了很多努力,想向她证明,她生我没有错。我终究能证明她的优秀,让朝臣和所有人看到,当初草率地否决了她,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钱浅强撑着打架的眼皮说:“这怎能是你的错呢?选择把你生下来是她的决定,你又没办法选择是否要来到这个世间。他们之间的恩怨是他们自己的事,你没必要去背负。”
她闭上眼睛,喃喃道:“韶华白首,不过浮生一阙,这山长水远的人世间,终究是要靠自己走下去的。”
“可我已经背负很久了。”
沈望尘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黯淡,“我这样的出身,总是要比旁人更难的。咱们这位陛下,当初那样算计我母亲,面对我总归是心虚的。我不学无术、放浪形骸这么多年,总算让他稍稍放下一点戒心。我才能借着与宥川交好,得到这次机会。”
钱浅撑开眼睛问:“那些外族人,是你找来的?”
沈望尘否认道:“不是。我只是趁着鹬蚌相争之机,为自己谋点利、铺铺路而已。”
钱浅早就猜到了行宫之事他并不无辜,所以此刻也不觉得意外。
沈望尘见她不说话,憋不住问:“是否觉得我为一己私利,坐视那么多无辜之人惨死,十分可恨?”
钱浅重新闭上眼睛,懒懒地说:“我这人信命。每个人的宿命都是早就注定好的,该死在那场动乱的人不论如何也逃不过,不该死的,受再重的伤也不会死。人生而已,何须活得瞻前顾后?尽兴就好。”
沈望尘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无声地笑了下,喟叹道:“不愧是逍遥居士。那敢问逍遥居士的人生,想要如何尽兴?”
钱浅眼都没睁,语气淡漠寂寥:“我不像你。我没有执念,生也不拘,死也不惧。只盼今生不欠,来生不见,如此而已。”
沈望尘目光中夹杂着深深地困惑,探究地看了她好一会。
钱浅闭着眼打盹儿,毫无知觉。
终于,他忍不住问:“那你就没想过,将来要怎样过?找个何等身份、何等品貌的夫婿?”
钱浅嘴唇轻轻蠕动,声调里夹着薄薄的凄凉:“我没有将来。”
沈望尘再度怔住,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良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这副颓丧的样子,最让人拿你没办法。”
钱浅没回应,沈望尘自顾自道:“我从前想过很多次,要找个怎样的妻。是热情似火,还是柔情似水;是聪明睿智,还是单纯可爱;是明艳张扬,还是沉静内敛。可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具体模样。”
他歪头看向钱浅,目光里带着不易觉察的贪恋:“但最近,我觉得那个模样,变得越来越清晰了。你想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么?”
钱浅已经抱着靠枕打睡着了,沈望尘伸手扶着她放躺,她却突然努力给眼睛睁开一条缝,说:“啊,你说,我在听。”
“躺着听就好。”沈望尘带着从未见过的暖笑,扶她躺在枕头上。
钱浅舒服地咕哝一声,抱着靠枕,舒展开眉眼。
沈望尘细细端详着她的睡颜,直到她的呼吸再次均匀而绵长,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她呀,是个很有趣的人。有时认真,有时荒谬;有时淡定,有时很疯;有时温柔,有时又很丧气,总是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却又柔弱而强大,好似能包容万物。”
他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弄到耳后,继续道:“她不知道,她目空一切、八风不动的模样有多迷人;她也不知道,她直抒胸臆、毫不掩饰的洒脱,有多令人倾倒。你说,这样高冷清绝,独立于尘世之外的人,我该如何俘获她呢?”
沈望尘凝望着钱浅,狭长的丹凤眼里缱绻着无尽的深情。
他俯过身去,在她的脸颊轻轻印上一吻,然后躺在了她的旁边,近在咫尺凝视着她的恬静睡颜,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
皎洁的月色透过打开的那扇窗户涌进来,倾泻一室流光。
*
盛夏燥热,帝后、皇妃们又去山中的行宫避暑了。
淑妃又召了姚菁菁同去,说山中行宫无趣,她性子活络,随侍左右好能解闷儿。
钱浅知晓淑妃想撮合云王和姚菁菁,也乐意给他们让出空间,再三坚持有事要忙不能同去,云王也没太勉强。
徐芷兰以父亲身子不好,要留在京都照看为由,也没跟着昌王和正妃同去。
钱浅也没说谎,她是真的有事要忙。
如今她手中已有很可观的一笔银钱,正好趁着云王不在,赶紧托了牙行在京郊寻觅合适的耕田。
徐芷兰有空来看钱浅,便帮着一起找了找。
原以为京都的耕田要比青州翻上好几倍,毕竟宅子价格就翻了好几倍。不想,二人竟十分幸运地挑选到了位置、大小、价格都十分划算的几十亩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