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谁谁后,人人都爱她(376)
他从未勉强过她,不愿她为他违背自己的意愿,所以钱浅也不想勉强他。
前几日,边关再次传来消息,鞑靼大军攻下罗通山关隘,占据东边城。
但今早又传来好消息,沈望尘率军成功阻截鞑靼大军于恒都县外,赢了漂亮的一仗,而后乘胜追击,一举夺回了东边城。
不过坏消息是,沈望尘每战必先,在与鞑靼猛将对阵时受了重伤,暂留在东边城养伤,大军由同行的另外一名将军率领,与鞑靼大军僵持着。
万丈苍穹之上,星光暗淡无光,像一望无际的黑布笼罩着苍茫大地。
宋十安自外归来,在院子里默不作声站了许久。
钱浅挽着他的胳膊进了屋里,像平常一样与他喝了煲的汤,二人洗漱准备安寝。
宋十安宽衣后却并未躺下,而是牵过钱浅的手,低声道:“朝廷,已下了旨,后日出征。”
钱浅点头,“好,我给你准备行囊。”
宋十安神色带着歉疚,“浅浅……我知此番,可能有去无回,可我……”
钱浅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用解释。”
宋十安垂下眸子,“对不起……”
钱浅抬起他的下巴,诚恳而认真地说:“不用说对不起。倘若角色对调,出事的是绵绵,我也不希望你会阻拦我。”
她拨弄开宋十安垂下的发丝,坦言道:“何况,就算你如婆母所愿,卸甲在家保全性命,但往后余生都会背负着这个包袱,日子再难快活。十安,我太清楚,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了的更痛苦。”
宋十安眼中溢出水光,声音哽咽:“我,太自大了……”
“我当初,不该招惹你……”
“我真的很想说……若我战死,你不要为我难过……要尽快忘了我,好好生活……”
“可我明知道……我明知你会有多痛苦……”
“我怎能……怎能害你再经历一次……失去至亲挚爱……”
“这对你,实在太过残忍……”
钱浅为他擦去泪痕,笑容凄然却故作轻松:“反正,我大概是活不过二十一岁的。过了年我就二十一了,咱们俩谁失去谁还不一定呢?”
宋十安捂住她的嘴,不住地摇头,又说不出什么。
钱浅把他抱进怀里,抚慰道:“十安,你要记得,你是我对这世间的依恋,是我徘徊在生死边缘的遗憾。我曾想将你埋藏在心底,爱意却不听使唤四溢泛滥。这人间于我满目疮痍,唯独你,是我堕入黄泉之时,独独贪念的人间烟火。”
“十安,我爱你。很爱很爱。”
“所以,请你为了我,一定保全好自己。”
宋十安点点头:“我一定谨慎行事,拼尽全力,活着回来见你。”
使团归来月余,夫妻从未行房过一次。
那晚,二人极尽温存,彼此都带着强烈的不舍和浓浓的眷恋。
软帐红尘下人影交迭,耳鬓厮磨地缠绵了大半夜,最后钱浅实在吃不消了,二人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
江书韵一听宋十安要出征,来侯府大闹。
宋十安没在,她便把火气全撒在了钱浅身上,骂她根本不在乎宋十安的安危,骂她配不上宋十安对她的一片心意。
钱浅只是垂头不语,任她责骂发泄。
宋乾听讯赶来,把江书韵送回侯府,宽慰钱浅两句:“你婆母她并非真的对你心存怨怼,她只是……”
见宋乾有些难以张口,钱浅轻声道:“父亲不用解释,我明白。”
“婆母倾尽心血,将兄长和十安教养成为世家典范,一言一行都恭谨雅正,事事出类拔萃。如今她刚刚痛失兄长,又要面对十安去涉险,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我亦明白,十安身为一国侯爵,大瀚予他无上尊荣;百姓予他尊崇拥戴;宋家、兄嫂予他和顺无忧二十余载,于国于民于家,他此行都非去不可。”
“父亲不必挂心,我会支持他的决定。”
钱浅给宋乾奉上茶,言辞仪容依旧得体,可宋乾分明瞧见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意。
宋乾十分动容:“好孩子,难为你如此明事理。武侯之家征战疆场,享赫赫荣光,自也要承受刀折矢尽、白骨露野的凶险。你们新婚未满一年,却历经坎坷分离,真是苦了你了。”
“无妨。能有这些日子,我这一生便不算枉费。”钱浅话未说完嗓子一哽,于是急忙端起热茶抿了一口,借氤氲起来的热气遮挡眼底快要掉出的眼泪。
次日一早,连日阴沉的天空突然放了晴。
宋乾领着宋云朔,三岁的小孩儿吐字还不够清楚,天真地说:“叔父早些回来,接爹爹和娘亲一起回来。”
宋十安眼眶泛红,蹲下对他笑笑,“好。叔父,会早日归来。”
江书韵生气没有去送宋十安,红菱抱着襁褓中的宋云岚。
宋十安身着铠甲,小小婴孩并不知会发生什么,却被他身上的杀伐之气吓得嗷嗷大哭起来,红菱只能将她抱回马车。
宋乾拍拍宋十安的肩:“战场凶险诡谲,万事都要三思而行,切莫贪进,勿要冲动、逞强。”
宋十安向父亲深深鞠躬:“孩儿不孝,望父亲母亲千万保重好身体,待孩儿凯旋。”
又对前来送他的云王、姚菁菁、裕王、钱绵绵、和徐芷兰说:“日后便劳烦诸位,帮我照看浅浅了。”
还对周通说:“周伯,万万记得我叮嘱的事。”
周通眼含悲戚应道:“周通定不负主君所托。”
钱浅缓慢而细致地为宋十安整理着衣冠,噙起笑容对他道:“愿你此去,破敌不乱,铩羽不惊,勿以一时成败易心境。执靖世伟志,则万事皆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