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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光(42)

作者: 时只柚 阅读记录

刚才蹿过去的小黑猫从低矮的砖墙上探出头,湿漉漉的毛炸开,目光警惕地朝下张望。

“前些日子来的,被大猫弄丢了,胆也小,一听见动静就跑。”

他用了个也字,不放过任何一个嘲笑她的机会。

孟夏抿唇。

也什么也。

周烬一拧油门,临走时,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煮熟的鸡蛋丢在墙角。

那猫认识他,咕噜两声,从墙头跳下来。

一人一猫,都没着没落,小黑猫也就刚断奶,怯怯地缩在巷子的那个角,饿得哀哀叫。

周烬煮鸡蛋时,也给它丢一个。

孟夏好奇探头,被他拍回来:“坐好了,再动把你扔下去。”

北风呼啸,她揪着他的领子:“不用你送,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他还发着烧,哪儿有让病号送人的道理。

周烬:“死不了,赖不上你。”

孟夏着急:“不行。”

周烬吹个口哨,流里流气:“男的不能说不行。”

说完,一拧车把,摩托车冲过一道石坎,她被颠得说不出话来。

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小流氓。

漆黑的雨夜,两个湿漉漉的人贴在一起,他还发着烧,身上滚烫,她的下巴缩在围巾里,衣角冰凉。

彼此的呼吸和体温真实又虚幻。

他的车骑得不快不慢,恹恹的,孟夏经过最初的心脏狂跳后,轻轻松了口气。

周烬的背后像是长了眼,她一放松,他就短暂加速。

她伸手去拽他的衣角,连同下面那块皮肉一起,周烬不避不躲,吹着口哨哼笑,任她折腾。

她越折腾,他越快活。

简直是不讲道理的疯子。

街巷间只有寥寥的几个人,夜市收摊回家的小贩,摇摇晃晃的醉鬼,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有人冲着他们的车打呼哨,被周烬很凶地瞪回去。

“你他妈要死?”

他在街头巷尾混多了,荤话浑话学了一堆,在孟夏面前会克制不少。

她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他的感情奇怪又矛盾,不想放过她,也不想弄脏她。

最初的时候,他听到孟夏这个名字就咬牙切齿。她的父亲是孟海生,就这个理由,就足以让他不想让她好过。在周烬这儿,没什么七拐八弯的大道理,爱憎都直白狂妄。

后来,他发现她够狼狈可怜的了,看着她那副半死不活的丑样子,又一阵阵地烦。

也就她骨子里那点倔和泛滥的同情心,能叫他这么来火。

摩托拐了个急弯,瘦弱温暖的身躯撞在他的后背上,她磕疼了,轻呼一声,很快又没了动静。

周烬抹了把头盔上的水:“出个声。”

太安静了,一晃神,跟死了似的。

孟夏抿着唇不理他,摩托车又是个急弯。

周烬这个人无赖,想要做成什么,总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

她咬着牙,毫不客气地挤出两个字:“混蛋。”

他笑了,嗯一声,听不出喜怒。

“再说几句。”

孟夏吸口气,这次没再骂他了。

“你冷吗?”她问。

周烬说:“什么?”

隔着头盔和风声,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所以他应该听到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你冷吗?”

“冷个屁,老子没你那么弱。”

语气狂妄又嚣张,偏偏要跟她作对。

孟夏嗯了一声,把围巾解下来,挂在他脖子上。

这么冷的天,他照旧只穿了薄夹克,还发着烧,弄不好就真得去病床上躺着了。

她也跟他作对。

周烬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毫不配合地伸手去扯。

一只手抓住他的手,不许他碰。

她用的劲不小,但是按不住一身是劲的少年。

过了一会儿,周烬甩开手,重新攥上车把。

那条又蓬又软的米色围巾就那么挂在他的脖子上,丑得要命。

他懒得跟她计较。

摩托停在十水巷时,两个人都从头到脚湿透了。

周烬摘了头盔,一条腿懒洋洋地支在地上:“赶紧走,以后少深更半夜地送你那点同情心去。”

他说的话毫不客气,句句带刺。

孟夏抬起头,清凌凌的杏眼看着他。

他凶巴巴地看回去:“还不走?再不走,我带你绕着乌镇兜一圈。”

孟夏缩了下脖子。

真凶。

他伸手把她往一边推。

她吸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你进来把衣服弄干再走。”

要不然非得出什么毛病。

周烬的舌尖一顶腮帮子,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她这幅模样,跟英勇就义似的。

孟夏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你进来把衣服弄干,家里应该有雨衣。”

他看着她局促的样子,突然乐了,长腿一跨,从车座上跳下来。

“行啊。”

能让她不痛快的事,他总是做得乐此不疲。

老房子里一片黑,孟夏开灯时,周烬皱了下眉:“你自己住?”

上次过来的时候,她家就一个人都没有。

孟夏嗯一声:“姨妈家在玉和那边,小柠年纪小,姨妈怕我顾不过来她,给她报了玉和的幼儿园,放假的时候回来。”

周烬看了一圈,没接话。

孟夏家的老房子不小,这片房子的结构都差不多,三层,一楼是院子和杂物间,二楼是客厅厨房,三楼住人。

孟夏去杂物间给周烬找衣服。

她三四岁时就跟着宋岚如离开了这里,后来这儿一直是孟海生住着。

孟海生从前是水利局的职工,拿的薪水不算低,维持生计绰绰有余。可是他不干什么正经事,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那些钱很快地被挥霍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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