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光(65)
她的喉头发堵,垂下眼睛,轻声说:“以后别对其他的人说这样的话了,不管有没有恶意,听到的人会很难受。”
周烬把人往身边一拽。
都这个时候了,她的同情心还这么泛滥。
他吐口气,还要说点什么,一只手揪住他的衣摆。
周烬明白了她的意思。
反正是她的事,她乐意怎么办怎么办吧。
他松开男生的衣领:“滚。”
人都散了,孟夏抱着膝,慢慢地蹲在地上。
那些粉饰太平的表象被撕开,她像漂浮在茫茫的海面,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校服裤子被人踢了踢,周烬抓着她的胳膊,把人拎起来。
“走。”
孟夏浑浑噩噩地跟着他走,不知道去哪儿,也不想问。
她的头上还盖着他的衣服,她有点累,不想拿下来了。
周烬攥着她的胳膊,碰到处台阶,把人扛起来。
孟夏安静地趴在他的背上。
“吱个声。”他戳戳她的胳膊。
孟夏抿唇:“你不问发生什么了吗?”
“你被人欺负了。”
他晲她一眼:“还差点哭了。”
操。
昨天他把她弄哭,一晚上没好过。
结果今天一来,看见一帮人围着她,她抬起眼睛时,他全身的血都冷下来。
那样的目光他太熟悉了。
空洞,半死不活。
她好容易有了点生气,能跟他作跟他闹了,结果却又让那帮人给弄没了。
孟夏闷闷嗯了一声。
周烬伸出手,没什么章法地在她的眼皮抹两下:“要哭就哭,在爷面前逞什么强,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她最后也没哭。
哭不出来才是最糟糕的事,周烬气闷地把人往上掂了两下。
两人去了安渡港。
周烬的一个朋友在这儿开了个烧烤吧,下午才营业,周烬打电话要了钥匙开门。
湿潮的河风从港口吹进来,现在正好是上班上学的时间,除了忙碌着装集装箱的工人,没有什么行人。
孟夏站在门口,没进去。
烤吧里还留着前一晚的烟酒味。
周烬睨她一眼,有点力气作,总比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强。
他把窗户都敞开,等味散干净了,把人扯进去。
烤吧里的布置挺简陋,塑料桌椅堆在一起,周烬把她头上的冲锋衣拽下来,扔到靠边的一把椅子上垫着,顺手撑着她的下巴看一圈。
孟夏转过头:“难看。”
他哼笑:“你也知道。”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他似乎并不好奇,也没追问,只是无条件地站在了她这边。
旁边放着一箱啤酒,孟夏抿唇拿了一罐,还没开,被他抢了过去。
她又拿了一罐。
周烬睨她一眼,又抢过来。
像是较劲。
孟夏还要去拿,手被他拍回来。
周烬拉开刚才那罐的拉环,推到她面前。
雪白的沫子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能喝吗?”
像她这样乖得要命的好学生,估计没怎么碰过酒。
孟夏攥着啤酒罐:“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
周烬嗤笑一声:“你不会真信一醉解千愁那些鬼话了吧?喝完酒,除了宿醉头疼,什么都解决不了。”
孟夏低头喝了一口,辛辣的酒钻进喉咙,她被辣得呛咳,杏眼湿漉漉的。
周烬从柜台后头翻出两袋小面包,扔到她面前,顺手把啤酒罐抢回来,仰头喝了一口。
这个冬天的早晨,两人坐在港口的小烤吧,一人一口,分喝一罐啤酒。
孟夏闭上眼睛:“我好像还是缩头乌龟。”
陷入黑暗容易,从黑暗里走出来却远没有那么容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彻彻底底地与从前的一切阴翳断去,治好那些如蛆跗骨的伤疤。
周烬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捏着铝罐。
“你做的挺好了。”
难得话里没带刺。
孟夏坐了一会,看见身上的校服,才想起来今天周一,唰地站起来,腿有点麻,差点摔回去。
周烬撑着她的胳膊:“又折腾什么?”
“今天要上学。”
一看就是从来没翘过课的好学生。
周烬把人往座上一按:“给你请假了。”
孟夏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周烬掏出手机给她看,上边还真有条短信。
挺短,请假理由三个字——她有病。
孟夏的脸蛋气得通红,要从他那儿把手机抢过来。
周烬的胳膊长,轻而易举地把手机举到她够不着的地方,睨她一眼,笑得乐不可支:“这你也信。我给沈野发过短信,让他去找显哥说了。”
她这个样子也没法上课。
孟夏低着头,小声说:“混蛋。”
周烬勾着她的凳子腿,连人带凳子一块扯过来:“嘀咕什么呢?”
孟夏抿唇:“骂你。”
他哈哈大笑,去捏她的下巴:“你胆挺肥。”
她垂下头,刚才被他激起了斗志,现在斗志没了,又恹恹的。
“周烬,”孟夏犹豫了一下,“他们说的那些,你知道吗?”
那些闲言碎语,她刻意躲避着,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想从任何人口中听到。
可是现在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了。
与其他从别人的口中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如她自己说给他。
周烬撑着她的下巴看了一圈:“你的头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你不想说。”他笃定地说。
孟夏还想说什么,一只手捂住她的唇。
周烬:“他们说的我不听,等你想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