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10)

身后默默跟着的戚小酒险些撞上他的后背。

“公子，来瞧瞧，新鲜出来的糕点，我们这儿可是专门给江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老爷夫人们送糕点的老店了，他们府上的厨子到我们这儿都学不走的好手艺。”

戚醉有意打量着戚小酒的神情，奈何她一直低垂着眼，对这些香喷喷的糕点似乎也提不起丝毫兴趣。

“这个，还有那个，都要了。”

“好嘞，公子慢走。”

戚小酒继续跟在戚醉后面，猝不及防怀里被塞了一堆糕点，高度迭得快要够到鼻尖尖。

“这包板栗饼我方才尝了一块，还不错，你尝尝。”

戚醉从最顶端的糕点包装里掂了一块热腾腾的板栗饼，刚递至她的唇畔，就见她警觉地盯着那块饼。

只一会儿，戚小酒皱了皱鼻尖，随即脸色一白，慌忙奔向路旁的草地上，作势便要吐出来。

戚醉心下狠狠一颤，忙把她怀里的糕点尽数夺过，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怎么了？”

戚小酒忍住因为恶心逼出的眼角的泪，极力摇了摇头，想要把脑中不好的回忆彻底倒空。

“今日先不逛了，回去歇歇。”

“不，我可以。”戚小酒忙解释。

“不行。”戚醉脸色一沉，眼中多了几分执着。

举目四望，戚醉抄了条最近的小径，带着戚小酒往前走。

戚小酒默默跟在后面，纳罕他才来江城没多久，便已经把这大街小巷摸得这般透了……

只不过，这条路，越往前走，便越靠近曾经是她噩梦一样的地方。

“绕过不远处的那座桥，就快到我们的院子了。”戚醉的语调都变得轻快了不少。

“等等。”

戚醉疑惑回头。

戚小酒停住了脚步，偏头望向路旁门第浩大的府邸的大门。

“怎么了？”

“上头的字，念什么？”戚小酒原本望着大门上的牌匾出神，被戚醉这般问道，只好装傻充愣。

戚醉也不多想，微笑着一字一顿道：“司府。”

戚小酒暗暗地揪紧了淡黄的水袖袖口，面上恍然大悟，还不忘点点头，学着戚醉的语调拖长了声儿道：“司——府——”

“对，司府。”戚醉敛了敛嘴角的笑意，脸上多了几分冷静。

他承认，自己挑了这条路走，的确是自己的别有用心。

不过，如今见到小东西这般面色沉静，还真是让他意外至极呢。

“多谢夫子教导，还望日后多多指正小酒的不足之处。”戚小酒拱袖，行的一番礼尽是行云流水，熟练得很。

“你行的这般拜师之礼，为师倒是却之不恭了。”戚醉眼中泛过了几道波澜，低眸的一瞬间，心中若有所思。

“你身子不好，快些回院子里歇息罢。”

戚小酒点了点头，快步跟上，一副很是乖巧的模样。

戚院东南屋内。

“戚姑娘的身子比前段时日好了许多，但还是注意脾胃调养，寒凉之物还是勿碰为妙。”

“王大夫，为何她见了板栗饼便有恶心之感？”戚醉追问道，眼中尽是担忧。

“这……”王大夫面露疑惑，“竟有这等事儿？她平日的饭菜用得可还行？”

戚醉点点头。

王大夫皱了皱眉，思索道：

“照理来说，板栗饼并非不能食用。戚姑娘若真是这般犯恶心，公子还是多费些工夫帮她好生调理脾胃罢。”

“如此，便多谢王大夫了。”戚醉微微躬身。

王大夫一愣，这家公子虽是外地过来的，倒是彬彬有礼得很，忙回了一礼，转身要走。

“小景。”

“在，哎，王大夫，我送送你。”门口候着的小景立马迎上前，朝着王大夫微微俯身，继而挥手指向门外。

王大夫一愣，随即弯眉笑了笑，“有劳了。”

屋内再次恢复静默。

“其它的糕点要不要尝一尝？”戚醉忽而开口。

戚小酒趴在桌案边，神情恹恹。

“乏了便好生休息。”戚醉默然叹了一口气，掩去眼角的一丝怅然，缓缓把门带上。

原本疲惫瘫软的戚小酒蓦地起身，跑到门边，透过门缝往院子里头望去。

“公子，瞧，这些稻草打好结以后，铺上去足够了吧？这凉亭盖起来也不怕风雨了，那些孩童来咱们这儿也能安心读书了。”

小景抬头望着院子被遮盖的半边天，兴奋地抚掌，侃侃出声道。

戚醉从梯子上下来，随即扬起白皙瘦削初显棱角的下巴，一双极为好看的双眸泛开莹然笑意，唇瓣扬起一弯浅笑，轻道一声：

“甚好。”

躲在屋内窥探的戚小酒亦是不自觉地弯了弯眉眼，轻轻附和：“是吶，甚好……”

深夜。

夜风习习，院子里的杨柳被吹得摇摇曳曳，在走廊上落下影影绰绰的痕迹。

戚小酒倏地睁眼，轻手轻脚地从东南屋里钻了出去，随即窜到了院门口，转身小心掩上院子的大门，随即飞奔消失在巷口。

一路穿梭着大街小巷，掠过那座大桥后，戚小酒不由得停滞了脚步，堪堪扶着路边的石块，累得直喘气，眼睛紧紧地盯着桥畔一旁的一艘靠岸的乌蓬小船。

她强忍着身上还未好全的伤的疼楚，学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

那艘小船里有人探出了脑袋，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天色过暗，那人又伸了一杖竹制灯笼出来，照亮了戚小酒的瘦削得嶙峋的脸颊。

那人眼睛滴溜溜一转，随即亮了亮，扬手忙撩开船帘，催促道：“小姐，快些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