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那皇帝爹,只要人家没心没肺,日子可过的好着呢,羡慕都羡慕不来。如今这情况下,人家嫌弃放一屋子冰对身体不好,住的是含凉殿。
何谓含凉殿?
北宋王谠《唐语林》载:“玄宗起殿,时毒方甚。上在凉殿,座后水激扇车,风猎衣襟。四隅积水帘飞洒,座内含冻。”
简单讲就是用引水管把水引到屋顶,同时宫殿四周有无数水力风扇不停工作,把屋顶落下的水吹成水雾,从而达到降温保湿的效果。*
由于这种法子对地形要求严苛,耗资巨大,满皇宫也就一处含凉殿,皇帝住进去旁人只能眼巴巴瞅着。
秋东可不奢望他爹忽然良心发作,想起他们的死活,有句话说得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殿内一时无话,两人各自忙活,内侍们见状无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等秋东撂下笔抬头活动脖颈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彼时乐重恩正站在窗边对着外面浅了许多的池子走神。
“你有心事?”
乐重恩被秋东唤回神,行至桌边,瞧着桌上摊开的图纸,略看了两眼便明白了秋东的意图:
“您在改良风扇?”
看吧,这些见多识广博闻强记的世家子就没一个蠢蛋,且瞬间就想到这事的关键上了:
“此事不宜大肆宣扬,上午陛下才命您拜国师为师,下午您就改良了风扇,传出去外面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难免将此事归功于国师身上,壮大他的声威。”
此时的乐重恩,是坚定的忠臣良将之后,根正苗红,一心为了姜家王朝考虑,对妖道卜鹤的厌恶不比任何人少分毫。
秋东将图纸卷起来递过去,温声道:
“既如此,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三日后我这长秋宫一定要用上风扇。”
乐重恩也不推辞,依他和秋东这些年打打闹闹的交情来说,这都不算事:
“您就瞧好吧!”
秋东这才从书桌后走出来,去瞧乐重恩的画作。
嗯?没记错的话,一个时辰前啥样儿,现在还啥样儿,根本没变!
不得了啊,这家伙的心事可不小,连他最擅长的山水画都带出了几分茫然无措感。
秋东指着画作,偏头问乐重恩:
“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乐重恩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殿下,我听闻王后欲令公主与费家联姻?”
这话多新鲜啊,把公主嫁去王后娘家,简直是众望所归。秋东之前不乐意,纯粹是出于他个人和费久沉积怨已久的缘故,但乐重恩不该想不到才是。
听这话的意思,秋东挑眉:
“怎么,你对我阿姐暗许情思了?”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想想原本这三人纠纠缠缠的结局,再瞧瞧如今这副样子,一切不是没缘由的。
姜霜那样热烈又肆意,真实又美好的女郎,小郎君常和她朝夕相处,很难不被她吸引视线。
简直是朱砂痣一样的存在。
话已经说出口,乐重恩也没甚好隐瞒的,虽然涨红了一张脸,还是极力为自己争取:
“您与公主自来亲厚,不知能否帮我传个话,我,我想亲口问问公主,若她也于我有意,我自会想办法求王后改变心意。”
秋东瞧他眼神充满希冀,一副少年人模样,正是对感情最浓烈纯粹之时,提起心上人满心满眼的欢喜根本掩藏不住。
但该泼的冷水他还得泼。
“你知道我刚从阿姐的宫殿回来,瞧瞧我脸上这伤就是她捶的,因为我说费久沉配不上她。”
乐重恩瞬间白了脸,想从秋东眼里看出开玩笑的意思,然而没有。
他是个聪明人,平日素来情绪内敛,不似费久沉那般将一切爱恨全写在脸上。
今日在秋东面前直白表达他对姜霜的喜爱,却得到这般结果,各中滋味外人怕是谁都无法明白。
秋东拍拍对方肩膀,什么都没说,离开偏殿。
面上是沉重的,然而心里一派轻松。
完全没想到姜霜那霸王花还有做红颜祸水的潜质,这不乐子就来了嘛!
原还觉得如今日子无趣呢,终究是他浅薄了。难怪人说乱世多出英雄女儿,确实已经有苗头了。
瞧瞧乐重恩这男主,人家虽然感情上遭遇重创,但该办的事情丁点儿没耽搁,出宫第二日就带着匠人进宫回话来了。
两人一本正经,好似之前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乐重恩恭恭敬敬道:
“殿下,您此前嘱托我寻的会改良风扇的匠人已经寻到,今日特带来叫您瞧瞧,这是图纸,至于打样儿的模型就在外间,您可要一观?”
秋东装模作样接过图纸瞅了两眼就撇开了,直接往外头走:
“看图纸怪繁琐的,干脆试试效果吧!”
效果他能不知道吗?他特意针对长秋宫量身定制的风扇,不好用都没天理。
等那架比成人还高的水力驱动风扇哗哗转动起来,不一会整个长秋宫便吹起了凉丝丝的风时,宫人们激动的围着风扇猛瞧,恨不能直接在风口打地铺,这个夏天就住这儿了。
说一句喜极而泣毫不夸张。
这还没到三伏天,才将将进入六月,长秋宫已经因为炎热倒下成十个宫人,那些人无法上差,人手立马紧张起来,剩下的一个人做两个的活儿,谁心头都有压力。
这下可好,总算不用担心自己哪天也会倒下不起,被挪出宫去啦!
闹闹哄哄,动静大的很快惊动了王后和姜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