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风过,蔓蔓大大的打个喷嚏,瞬间眼泪汪汪,要哭不哭的样子,瘪着嘴闷不吭声。
秋东弯腰将人抱起,在宫人的陪同下,缓缓下了城墙,乘坐轿撵往王宫方向去。
“想哭就哭吧,舍不得父母是人之常情,在小叔这儿还客套起来了?”
蔓蔓难过的用头顶小叔胸口,声音闷闷的:
“不行,他们说往后小叔您是陛下了,蔓蔓要乖乖听话,否则陛下会生气,陛下生气都很可怕。”
似是想起为数不多记忆中关于老皇帝生气的场景,蔓蔓应景的在小叔怀里打了个寒颤。
秋东轻笑,小家伙还挺有心眼儿,没把背后之人给卖了。
可如今整个王宫还有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在蔓蔓跟前说这种一听就是挑拨离间的话?除了蔓蔓的亲生母亲。
站在大嫂的立场上,舍不得一双儿女,自然有万千需要叮嘱的,摸不准他这个新帝的脉之前,如此叮嘱孩子原也没甚么问题。
秋东轻轻拍打小家伙后背,声音温和:
“没关系,现在只有咱们两人,你可以在小叔怀里偷偷哭,小叔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忘了吗,小叔对你的疼爱和你爹爹是一样的。”
蔓蔓当然不会忘,要不然今天就不会是她跟着小叔来给阿父阿母送行,偏将阿弟成成留在王宫内。
但她也记得阿父临走前的叮嘱,知道小叔如今做了陛下忙得很,不能时刻缠着小叔玩闹,于是很懂事的表示:
“就哭一小会儿,蔓蔓保证。”
“嗯,哭吧。”
等銮驾回了王宫,蔓蔓早在秋东的怀里睡熟了。
秋东轻手轻脚将人安置在偏殿榻上,命宫人小心守着,这才去前面处理那一摊子事情。
乌城早已等在前殿,秋东摆摆手叫他免了礼数,直接问:
“有结果了吗?”
乌城神色严肃,双手将一份名单交到秋东手里:
“涉嫌此案之人已全部秘密关押。”
秋东展开一瞧,对出现在名单上的人并不意外,只是多少有些可惜。
名单上竟然有三分之一的人,是当初在白虎城时,乐老和费老从各地请回来,跟随他一路从北边儿杀回来的,说是他的嫡系也毫不为过。
可这些人此次也跟着朝中那些人一起,意欲将镇北王截杀在去北境赴任的途中。
乌城见秋东面色不好,犹豫开口:
“陛下,名单上那些前朝老臣想对镇北王出手臣能理解,要么是趋炎附势妄自揣测圣心之辈。”
以为陛下那般厚待镇北王是不得已为之,是做给王后看,做给前朝老臣看,做给天下人看,因而试图用镇北王的性命邀宠于陛下。
“要么是镇北王手里掌握了太多他们的把柄,镇北王活着一日,他们在朝中便一日不得安寝。
此二者皆死不足惜。可臣相信刘虎他们,是真心为陛下考虑……”
秋东没让他把话说完。
能说什么呢,刘虎是一路从定国军就跟着他的老人了,战功赫赫,对他绝无二心,可正是因为这份衷心,便使得刘虎打从心底里认定镇北王此人不该存在。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在刘虎看来,他是拼了身家性命,为陛下铲除后顾之忧。
秋东甚至可以肯定的说,不止刘虎如此认为,包括乐老他们亦然,否则刘虎的行动不可能如此顺利。
此次事件,说不好是刘虎利用了前朝老臣,还是前朝老臣裹挟了刘虎他们,总之双方一拍即合,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但秋东早已不只是定国军的统帅,在定国军中尚且不能允许有人打着为他好的旗号私自行事,何况如今?
今儿有人觉得为他好,可以私自截杀镇北王,明儿就有人敢觉得为他好,干涉更多。
这个口子一旦打开,后果不堪设想,帝王的权威不容质疑。
秋东背着手在乌城跟前转了两圈儿,便让乌城明白此事对秋东而言有多为难,相识这般久以来,乌城还从未见过秋东如此举棋不定的时候。
乌城内心惴惴,一咬牙,站起身,小声道:
“陛下,不若臣亲自出面,送刘虎他们上路吧?”
秋东摇头,偏头问乌城:
“其实在你看来,刘虎唯一的错是行动太过莽撞,被朕提前发现了端倪吧?朕知晓包括乐老他们,都认为朕此举太过托大,将身家性命与江山视如儿戏,极为不智。”
所以刘虎他们半道截杀镇北王的计划,是在满朝文武默认下进行的。
乌城没吭声,默认了。
他明白陛下与镇北王之间的兄弟之情,镇北王于陛下而言,亦兄亦父。若镇北王是个卑鄙小人还罢了,他此刻还能理直气壮的劝陛下一句——
江山为重,大局为重!
可镇北王在品性上堪称君子,能力上也挑不出错,要他开口劝陛下为了江山稳固,亲手赐死镇北王,这种事他还真做不出来,甚至满朝文武也没人愿意去做这个恶人。
这个道理秋东自然也明白,甚至他本人并没有乌城所看到的那般为难。
打从做出让阿兄真的手握重权,镇守北境的决定后,他就预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不止是他,包括阿兄本人也明白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可以想见军中不服阿兄者众。
既然早知如此,依然坚持,自然有各自的道理,虽然他们兄弟二人所想可能并不一致。
姜松是能确保他对朝廷并无反心,内心坦荡,故而一往无前。
而秋东是无意在此成家生儿育女,打从一开始阿兄的孩子便是他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