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福王殿下,坐稳了南衙十六卫的统帅之职,一日之间,从闲散王爷晋升为朝廷大员。
满长安城都想看看这位新鲜出炉的十六卫统帅新官上任,会有什么大动作,也好让他们摸一摸福王的底,究竟有没有真本事,拿出来亮一亮便知。
然而?秋东一如往日,不是在府里听戏赏舞,便是出没在各坊寻乐子,好似根本不关心朝政,也对他手?中的权利没有准确认知。
其实,当时?还有一点,秋东父子两谁都默契的没讲出口,四来,福王的兵权拿不稳,一切依托于皇帝才能站住脚。他像是皇帝的代言人,若皇帝倒下,他的兵权自然会旁落。
这一局,皇帝的判断是,他会比福王这个儿子活的久,因此?,他不担心兵权旁落。
然而?,秋东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所以,他才显得格外从容。他的无欲无求,才能让皇帝,让所有人都放下警惕。
福王的从容,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难道陛下真的只是因为对福王的宠爱,才会如此?行事?未免太过儿戏!
很快,大臣们便隐约明白了陛下提前布下福王这颗棋子的道理。
陛下病重的消息再也瞒不住,这年八月,天气燥热,然而?比天气更加燥热的是朝臣们的心,因为陛下叫人在宣政殿的龙椅后,设了一道帘子,叫皇后在帘子后听政,改年号为上元。
自此?皇帝称天帝,皇后称天后。
坊间将之称为二圣临朝。
朝臣们有极力反对者,最终都被皇帝一力镇压,皇帝心中所想无人可?知,但皇帝面上给出的理由无人能反驳——
隋文帝在世时?,每每上朝,独孤皇后必定?相随左右,同乘车辇,大事小情,无有不知,当时?坊间便有二圣之称,隋文帝可?以,朕为何不可??难道在诸位爱卿眼里,朕还不如隋文帝吗?*
这谁敢说个是字呐!
自此?,武后处理朝政的时?间,不再局限于陛下病重期间。随时?随地,她可?随意传召大臣,商讨军国大事,便是太子的奏折,也有权利打回去?。
武后和太子之间矛盾重重,几次发生正面争执,最终都被福王殿下劝回去?。
福王殿下,如今充当的是救火队的职责。
这日,秋东正叫人打桂花,打算晚上吃香喷喷的桂花糕,就见阿娘身?边的沐封姑姑火急火燎前来。
得,秋东让人整理好衣裳便往外走,随口问:
“又?发生了何事?”
沐封姑姑苦着张脸,还是行了礼耐心道:
“太子殿下因朝廷征兵制度问题上书,言说如今规定?,到?期未报道的士兵一律被当做逃兵,处以死刑,其家人也要充军,此?项管理实在过于粗疏。得细究其中究竟是何原因导致迟迟无法报道,请求朝廷重新修订律法。”*
“阿娘没同意?”
其实这很好理解,朝廷下旨征兵,依照如今的条件,或是生病,或是遇到?山贼打劫,或是道路不畅,或是真心想当逃兵,凡此?种种迟迟无法报道的不在少数。
然而?究竟要如何分辨对方到?底是何原因导致的,将会是一场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的差事,远不如一刀切,一律按照逃兵处置来的方便。
秋东到?的时?候,延英殿内,母子两各坐一方,谁都不说话。
“您二位继续耗下去?也没甚结果,事情我大致听沐封姑姑说了,不若这样,阿兄提议的事,便交给阿兄去?办,具体出个章程,也叫大家往后有例可?依,如何?”
武后深深看了秋东一眼,算是默认。
太子颔首,朝武后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秋东叹口气,在武后边儿上落座,无奈道:
“您心里明明是支持阿兄这一决定?的,为何要闹这一出呐?”
武后不言,许久,搁下手?中的书。
秋东瞥了一眼,是一本《臣轨》。
“他觉得如今事事不顺,是吾这做阿娘的在阻止他。”
“难道不是吗?”
“是也不是。你阿耶处理朝政时?,包括太子在内满朝大臣,谁敢轻易质疑他的决定??为何到?了阿娘这里,他们便事事想出头替吾这天后做决定??天后天帝,在权利上并无上下之分,就因为吾是个女人,所以连吾儿子也要来质疑吾的决定??”
秋东了然。
“所以您处处与阿兄为难,是在拿他杀鸡儆猴,建立您的权威。”
武后忽然就笑?了。
“你啊,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不怪你阿耶放心将南衙十六卫交到?你手?里。回罢,既然你阿耶对你寄予厚望,那你也别整日闲着,时?不时?出来做点事,若不然别人要忘了你这个十六卫统领的存在喽,如今这样就挺好。”
或许吧,秋东起身?,顺道儿将那本露出一角的《帝范》,用《官僚新诫》盖在上面。
好似什么都没说,又?好似什么都说。
这本《帝范》,是秋东祖父太宗皇帝李世民?在世时?,根据多年为君经验所撰写,意在告诫后来帝王“饬躬阐政之道,皆在其中,朕一旦不讳,更无所言。”*
武后此?时?看这个,心里在想什么,不言而?喻。
武后注视幺儿的身?影离开延英殿,许久,才呢喃一句:
“可?惜了。”
谁也不敢问她到?底在可?惜什么。
秋东到?了太子东宫,东宫来往的官员都对他很是恭敬。迎接他的却是太子妃裴氏。裴氏对福王的观感向来不错,见着秋东,语带忧愁道:
“太子殿下早起只用了一碗米粥,刚从延英殿回来,又?匆忙召集下属商讨政事,吾实在担心殿下的身?体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