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127)
齐珩抱着她,忽然想到了那句“朝朝暮暮,阳台之下。”他淡笑。
远处山水间,似有渔人在对歌。
江锦书渐渐在他怀中睡去。
一叶扁舟,也是一夜清梦。
似真似幻。
第065章 夕死可矣(一)
东昌公主宅, 停云守在齐令月寝屋的门口,见远处江益入来忙施礼道:“都尉。”
江益瞧了眼停云稍慌的神色,便已猜出几分, 他忍着怒气道:“萧章还在里面?”
停云强笑道:“长主的事, 都尉不该过问。”
江益没管停云, 直接推了她一把, 大步向前, 打开了屋门。
东昌公主的衣衫略微凌乱, 发髻半拆,发丝披在身后,她闭着眼,单拄着头斜靠着,她身后的年轻男子手中正攥着一支攒珠钗。
似是刚为东昌公主解下来。
感受到刺目的日光, 东昌公主眯了眯眼。
已有怒意。
江益怒目而视, 厉声道:“滚出去。”
这话是对她身后的萧章说的。
萧章未动,东昌公主慢悠悠地开口:“怎么,到我这儿来耍你那驸马都尉的威风?”
“你先下去吧。”东昌公主看向萧章, 轻声道。
萧章将珠钗放在小案上,退了出去。
“为什么?”江益沉声问道。
他自问, 从未亏待过齐令月。
“什么为什么?”齐令月蹙眉道。
片刻,她倏然一笑:“承平侯的位子我给了,江家的权势我也许了,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江益衣袖下的手已然攥成了拳头。
“那你想要什么?”
“难不成是爱情?”齐令月嗤笑道。
“江益,你真幼稚。”齐令月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江益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道:“好, 是我幼稚,那江平楼的事怎么说?”
“銮驾回京, 就在这两日,听说江宁刺史死前给他留了名册。”
齐令月神情淡漠,轻轻抚上自己的红蔻丹,轻声道:“那又如何?”
“是江宁刺史他自己,心术不正,干江家什么事。”、
言下之意,齐令月已然摆平了一切。
“国子监、江平楼,你和萧章说了这些事么?”江益问道。
齐令月抬眼看向他,反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虽满意他,但朝事是不会与他说的。”
“你还有事么?”齐令月冷声问道。
“长空的婚事。”
“我做主怎么了?”
“晚晚已经嫁给了今上,已然尊贵至极,你没必要再逼长空娶高门贵女了吧?”江益道。
“尊贵已极,又如何,再尊贵些又何妨?”齐令月瞥了他一眼。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个道理你当真不懂么?”
【1】
齐令月讽笑道:“月满?水满?”
“你除了驸马都尉和承平侯的虚名,你还有什么?”
江益不过空架子一个,安敢来质问她?
“至少外人看吾家,已是风光无限。”
济阳江家已然有了一个皇后,一个镇国公主,天子不昏庸,若他与江长空再有兵权,天下直接改姓“江”算了。
何况就算他与长空无实权,仅凭皇后与长主两个名头勾勾手指,便已有无数人鞍前马后地为他们做事。
“人情那种东西最不牢靠,还不如自己手握实权。”
“没有兵权财权,再响亮的名头,灾祸来临时,也只是任人宰割。”齐令月勾唇讽笑道。
“所以江宁的赈灾款你挪用了。”
“为什么不与我说这件事。”江益忍着怒气道。
“我的事,为何要与你说?”
“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你别插手。”齐令月将手中的团扇直愣愣地扔在了江益的身上。
随后直接摔门而出。
江益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悄然拾起了地上的团扇。
他捏着扇柄的手指尖发白,自嘲一笑。
班婕妤之怨,他之怨,何尝不相似。
哪怕他与她有了两个孩子,她的心里也从来没有过他的方寸之地。
*
齐珩与江式微回至长安,江式微刚踏入立政殿,见殿内一切有条不紊,面上笑意盈盈,道:“漱阳,云雁你们管得挺好呀。”
四处打量几眼,又笑了笑:“嗯,确是不错。”
“近些时日的卷册,可也核对过了?”江式微道。
余云雁点了点头,道:“都核对过了,殿下可要再看一遍?”
江式微道:“不必了,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对了,晚些时候,会有几个内臣帮忙搬一些东西。”江式微提及此,面上有些羞赧。
“是什么呀?”漱阳瞧江式微如此神情笑问道。
能让江式微有如此神情的,恐唯有紫宸殿那位了。
“陛下要搬过来住,一会儿内臣到了,你们帮衬着安排些。”江式微笑了笑。
回京前,齐珩便提出要和江式微住在一起,少年夫妻情浓之时,自然没有不应的。
何况江式微心里有齐珩,自是一百个愿意。
她是恨不得他现在就搬过来住,这样就能早些见他。
只是齐珩刚回京,便回紫宸殿与臣子商议国事了。
江式微虽心中不舍,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是天下的君王。
*
齐珩这边甫一回来,便换了衣衫,见紫宸殿的桌案上摞了一堆又一堆的札子,不禁按了按眉心,他道:“谢尚令呢?”
“谢尚令在廊下等候呢,陛下要见他么?”常诺躬身道。
见齐珩颔首,常诺便去传谢玄凌了。
谢玄凌春秋已高,步履蹒跚,正欲下拜行礼,便被齐珩扶住,只见他温声道:“老师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