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150)
德,善也。
至美至善,他的阿娘当得起。
虽诏书在手,齐珩亦知此事难办。
便亲幸谢府宅第,数个时辰的交谈,齐珩以金宝缯锦十车相赠,望谢玄凌出面劝朝中诸臣,谢玄凌初不愿,然见齐珩拿出先帝手诏,上面字字句句,笔迹皆出先帝。
谢玄凌讶然,只道:“愿顺先帝之旨。”
毕竟,先帝遗诏在手,追尊,名正言顺。
二人极为开怀,在府中酣饮极欢。
齐珩于谢府饮了十余坛珍酒,面上绯红,回宫时,他唇边淡笑,嘱咐小黄门道:“先不去立政殿。”
他酒饮得过多,酒气太重,江锦书怀着身子害喜得厉害,他怕熏到她。
齐珩刚入紫宸殿,便去了后室池子,这一身酒气,齐珩是受不得的。
待沐浴后,齐珩清醒了些许。
看着面前的诏书,他含笑轻抚着上面的文字。
那日,她说:“我们的阿娘。”
仅此五字,不禁让他眼含泪意。
齐珩笑笑,身旁端上一盏醒酒汤,齐珩边提笔写字,边道:“辛苦了。”
搭在桌案上的手倏然被人握住,齐珩稍稍蹙眉。
“陛下,夜中劳累,您刚饮了酒,先用醒酒汤罢。”那女子穿着浅粉色的坦领,头顶珠翠,妆点得犹似海棠。
齐珩淡漠地看向她,冷意决绝。
那内人见他不作声,便更得寸进尺,抚上他的玉带,她轻声道:“陛下,皇后殿下身子不方便,妾来侍候您,可好?”
陛下人极为温和,从不会刁难宫中的黄门内人,她喜欢他很久了,也见过他对皇后殿下的宠爱。
她艳羡已久。
她知晓皇后殿下有了身孕,不能与陛下同房。平日陛下多与皇后殿下同寝,她没有机会,独今夜陛下饮酒晚归,她才想借今夜为自己搏一次。
齐珩不为所动,他冷声道:“你现在放手,我固然会将你撵出去,但起码会有生路,你若再这样,我便唤高翁进来,他会如何处置你,你自己掂量掂量。”
那内人楚楚可怜地抬首,然却不见齐珩有半分怜惜之意,只见他冷漠地吐出一字:“滚。”
女子落泪,以袖掩面惊惶而出。
却不料刚出门便被江锦书碰上,江锦书见女子哭泣而出,极为茫然。
江锦书望了望殿门,今日高季并不值守。
江锦书踟蹰不前。
江锦书垂首轻声道:“你看见刚才那女子了吗?”
漱阳咬唇,犹豫道:“陛下……不会吧。”
毕竟齐珩与江锦书的恩爱,他们都看在眼里。
江锦书笃定道:“对,我相信他。”
齐珩去了后室池子净手,他用力地擦拭被那人牵过的手掌,待洁净后才舒了口气。
待他出来后,便见江锦书站在桌案前,若有所思,他换上笑颜,道:“你怎么来了,你身子不方便。”
江锦书淡笑道:“我听说你去了谢尚令的府中饮酒,怕你宿醉头疼,就给你拿了醒酒汤。”
而后她看向桌案上的那碗,齐珩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慌神,急声道:“我没碰她。”
江锦书笑了笑,道:“我知道。”
因为信任,所以不必去问。
江锦书打开红漆盒,道:“我没用饭,陪我吃一会儿,好不好?”
齐珩点了点头,他扶着江锦书落座,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快六个月了。
齐珩欲将漆盒中的饭菜拿出,江锦书轻声道:“第一层是醒酒汤。”
齐珩心头一暖,他笑了笑,将醒酒汤拿出,而后又打开第二层,齐珩看清里面的菜,他道:“鱼肉...你不会害喜吗?”
江锦书笑笑道:“好多了。”
齐珩将那虾羹递给江锦书,而后执箸挑剔鱼刺,确认无刺后才将一块块鱼肉夹至江锦书碗中。
江锦书咬了几口鱼肉,她微笑道:“这鱼肉好吃。”
“你尝一口。”
而后她夹了一块喂给齐珩,齐珩笑道:“果真。”
待将虾羹与鱼肉用完,江锦书也懒得再动,她抱住齐珩,道:“我不想走了。”
“我想住在紫宸殿,不想走了。”
“我很安静的,不会打扰你处理朝事,我也不会去偷看偷听。”
齐珩目中含泪,转过身,心疼地抱住了她。
他知道她有孕后,时常会有不安感,今夜那个内人他知道她看到了,所以她才如此说。
是他的罪过,让她如此受怕。
齐珩捧着她的脸,怜惜地吻住她,他温声道:“晚晚,我帮你梳头发,好不好?”
她的发髻稍乱,江锦书点了点头。
齐珩握着她的手慢慢扶她到妆台前,齐珩用小木梳缓缓理顺她的青丝,他微笑道:“人都说夫君给妻子挽发,两人就会白首偕老的。”
“晚晚,你说呢?”
江锦书笑了笑,道:“我觉得会的。”
齐珩垂眸,目光柔和,他道:“等阿媞降生,我也给她挽头发。”
江锦书回首,对上他的目光,两人一笑。
——
齐珩将此旨下达至中书门下,有崔知温这个中书令从中调和,各宰执也并未做为难,皆盖了印信。
门下省见诏书拟好且中书省无议,恰礼部尚书被罢职,虽有东昌公主提前打了招呼,亦不敢做违逆,只好批复核过。
齐珩前些时日罢免了韩尚书,便让谢玄凌留意吏书、礼书之选。
瞧过了谢玄凌推举之人的文书后,便赐旨下去。
新任吏书与礼书皆出身寒门,被士族打压多年,空有一腔报国心而不得实现,见齐珩委以重任,投以区区心,望效死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