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26)
江式微倒是生了几分暖意,起码她背后还有父母兄长为她撑腰。
“今上的诗文不是特别精通,让他作诗文是难为他,但若是让他品读,他倒是能说个条理,何况,他又是个惜才之人,所以你若作了新的诗文,可以请他来读。”
“夫妇相处,总是要有些新鲜感的,你可与他论诗文,论琴棋,有着共同的喜好,相处时也能更和睦些。”
“今上是个实打实的君子,待人温和,从不会强人所难,他至今多年无后妃嫔御,也从未碰过任何女人。”
齐令月毫不避讳地将齐珩的隐私事都说与江式微听,江式微面上一赧。
东昌公主滔滔不绝,告诉她很多齐珩的喜好、忌讳等等,还亲自教她宫中礼仪,其间江律也来凑个热闹,说要教她骑射。
江式微闻此只笑,反而东昌公主黑着脸拿着书简轻打江律的肩头,东昌公主道:“少来,这些,日后自然会有人教她。”
东昌公主最后还不放心,生怕江式微跟江律去学骑射,狠狠嘱咐江律道:“不许教你妹妹骑射!”
齐珩骑射俱佳,哪里轮得上江律教她?若是让江律教了,她会了,齐珩怎么办?
好不容易能促进二人感情的机会,东昌公主可不能让江律就这么搅和了。
最后顾有容又亲自考了江式微几个问题,江式微一一对答,东昌公主和顾有容才露出了满意放心的笑容。
“甚好,我敢作保,全长安没有一个人会比你更适合做皇后。”
顾有容肯定地说,她在大明宫这么多年,确实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完美的贵女。
她笃定这是让天下无可置喙的皇后。
门第、品行、才德、礼仪、容貌、身段均是让别人说不出半分错处。
生于晋朝第一门阀济阳江氏,养于清流门第江宁南氏,又是镇国东昌公主的独女,东昌公主有多尊贵,她便多尊贵,加上是太皇太后亲封的万泉县主,出身,教育皆是世间无二。
背靠江家与南家两座大山,她什么都不必争,已有人为她铺好了前路。
“四月十二,我将会在府上办一场赏花宴,到时候长安的各家贵妇都会来。”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待众人的称赞便可。”
东昌公主似云淡风轻般的笑容在这微微春风中分外明显。
——
国朝有制,十日于宣政殿一常朝。
是以此时宣政殿内,天子高坐于明堂之上,俯瞰着那些臣下。
诸臣工均挺直身姿立于朝堂,俨然一幅谏诤【1】之臣的模样。
御座之上的齐珩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今朕开献言之路,冀有意见可录,谠言【2】不绝,将擢用之,诸卿可尽管进言。”
齐珩身着绯色公服,声音如皑皑白雪澄澈清朗,在位的这三年也算褪去了他少年的稚气,于今越发的稳重。
但落在朝臣眼中的齐珩,终究还是少年帝王。
古语云:“修身齐家,而后治国平天下。”而今天子元服未婚,所以朝臣中并没有多少是真正信服他的。
这种不信服也表现在——无人上谏。
所以齐珩也甚为苦恼,原以为今日又是无进而散,却不料有一人倒是难得出列,俯身向齐珩道:
“臣,前汴州知州,现任御史台知杂事侍御史李来济有奏。”
王铎一听方才的声音,便往后瞥了一眼,果然啊,又来了。
齐珩看着出列之人,当即便起了兴致,这不是他前几天召回的李来济么?
“李卿请讲。”
“陛下,古语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11】小人相趋则成朋党,自古朋党乱政,而今明堂之上,竟有人暗结朋党,乱朝堂纲纪,臣请陛下治罪此人。”
齐珩也被这一番言论所惊,又看了中书令一眼,见他并无其他神色,便继续装聋作哑道:“李卿说的乃何许人也?”
“现任中书令,王铎!”
“哗——”众卿哗然,交头接耳,唯中书令泰然自若。
齐珩略显怒意,道:“李卿不可凭空构陷【12】他人。”
“陛下,臣有证据。”李来济说罢便将证据呈于近侍。
齐珩接过,略略看了几眼,也并未处罚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只留了两句话:“此事证据欠缺,容后再议。”
李来济见齐珩虽并未做什么处置,但却神色不佳,心里算是有了数。
他本就没想着让天子凭这几个证据就定了王铎的罪,他只是在试探天子对王铎的态度,他原先以为天子与王铎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后来天子将他从汴州调了回来,他便隐隐猜测天子与王铎怕不是一条心的了。
他此次举动便是想试探齐珩是否想动中书令,现下看来,果真如他所料。
在他们这些臣工眼中一直以为天子是与中书令站在一起的,所以对中书令的种种排除异己的行为皆是敢怒而不敢言。
而今天他这一状告,虽未成功,但齐珩也并未罚他,这其中可就耐人寻味了。
那些朝臣都是成了精的,自然看出了天子与中书令是离了心,对中书令也没先前那么恭敬了。
而他,就是天子的一颗棋子,天子用他这一颗棋开辟了一条群臣弹劾中书令的路。
并且,王铎还不能做些什么,他做了便是给别人留了把柄。
王铎此时心里怕是比咽了个苍蝇还难受。
紫宸殿内,齐珩下了朝便一直在批札子,他今儿心情不错,是以连带着看札子也认真了不少。
终于有人知道了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