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铁青,定定地看着青葛,手指尖都在颤抖。
她实在是无法理解,这莫先生花了十万两银子,竟寻了这么一个刺头!
青葛根本懒得多搭理她。
她转首欣赏着窗外的风景,隔着垂帷,看着不远处骑马的叶闵。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目不斜视。
她不免想着,宁王迎娶夏侯家嫡女,自然是要缔结良缘,是天子看中了夏侯家族一脉百年世家的清名,要为己所用。
或者说直白点,他们要让皇室血脉和夏侯家族的嫡正血脉融在一起,以此越发抬高大晟天下皇室的威望,削弱四大世家高高在上的世代承袭。
想必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可惜,现在他娶了个假的。
若是以往,她自然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不然皇室或者说宁王的种种盘算都落了空。
不过现在自己已经身在局中了,她逃不掉,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得过且过。
青葛看着远处叶闵的背影,眸底便慢慢凉了。
她也想向他们投诚,但似乎现在已经晚了。
从她答应了莫经羲,她便已经没有回头路。
迎亲行伍先抵达了一处别苑,这应是宁王府的别苑,事先早让人安置好的。
在这里,青葛被一群侍女和女官簇拥着,沐浴更衣,装裹上凤冠霞帔。
宁王是皇子,夏侯氏和宁王是天子赐婚,夏侯见雪已经是王妃的诰命,是以这凤冠,这穿戴,以及这车马礼仪自然不同一般。
这时候,克择官报了吉时已到,茶酒司互念诗词,乐官挥动绣锦棋,之后鼓吹之声便响起,催请新娘阁登车。
罗嬷嬷低声提醒青葛,要赏利市钱酒,青葛按照规矩赏了,于是起檐奏乐,喜檐前行,身后倒是浩浩荡荡的随嫁之物,一眼望不到边,可谓是十里红妆。
这时候路边挤得水泄不通,这都是禹宁百姓前来观看王爷娶亲的,有礼仪官执了花斗,拿了五谷豆钱彩果,朝路边撒去,倒是引得百姓们争相拾取,那捡到的便欢天喜地,只说讨了大彩头。
喜车抵达宁王府门前,这时候鞭炮齐鸣,宫灯高悬,各样繁琐的礼仪后,一女官捧着铜镜,面朝着喜车倒行,又有数名女官手执莲炬花烛,这是导引新娘的。
于是两位侍女扶持着青葛,由罗嬷嬷陪着,青葛脚踏青锦褥,跨过了马鞍,又从干草和金秤上跳过,由此进入中门。
踏入中门时,青葛视线略抬,透过那红纱垂巾,她望向这宁王府。
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纵然此时蒙了一层红纱,但依稀便是她往日熟悉的模样。
她熟悉这里的每一道飞檐,每一处隐秘路径。
有那么一瞬间,她胸口发闷,甚至有窒息之感。
她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就这么冒充身份贵重的夏侯氏嫡女,自宁王府大门踏入。
不过在那瞬间的窒息后,她便放松了下来。
她确实没有回头路,只能往前走。
她缓慢步入,在那庄重的礼乐中,按照礼仪官的指示,拜了天地,又拜了远方的父母,更接了天子诰封的圣旨。
一切妥当,她便被送入新房中,新房显然是匆忙布置起来的,房间中弥漫着清淡的熏香以及蜡烛燃烧过的气息。
青葛被领到了喜床上,就青葛目光所见,是金线龙凤的锦被,以及髹漆彩绘的云纹和瑞兽。
一旁自有喜嬷嬷在那里忙碌地在床上洒了金银钱和彩果,口中念着吉祥词。
青葛微抿了抿唇,闭上眼睛,吐纳呼吸。
她曾数次命悬一线,都不曾畏惧,如今只是要面对昔日的主人,这没什么,他一定认不出自己。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
青葛自喜帕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绣工精致的喜袍沿边。
是宁王进来了。
推开门后,他似乎略顿了下,之后便踱步进入洞房,从容的步履掀动起空气,惊扰了洞房内原本沉寂的气息。
几个喜嬷嬷纷纷上前,恭敬地见过了,宁王微颔首,示意她们继续。
青葛眼观鼻鼻观心,静默地等着。
很快,宁王自喜嬷嬷手中接了喜秤,优雅抬手,径自撩开了青葛的红盖头。
盖头滑落时,青葛抬眼间,便看到了此时的宁王。
他挺拔若松,一身暗红窄袖刺绣喜服挺括好看,金冠玉带,墨发轻垂,倒是衬得那眉眼更添几分绝艳的冶色。
此时此刻,他长睫低覆,眸底湛黑,淡漠地垂着眼,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她。
那双眼睛并没太多温情,更多是锐利,就好像一把箭,能射进她的心里。
青葛迎着那过于锋利的目光,抿出一个礼貌的笑来,低声道:“殿下。”
宁王颔首:“现在该做什么?”
他是在问旁边的嬷嬷,嬷嬷连忙上前,用红绿彩结将两盏喜杯连起来,又在盏内斟满酒。
于是宁王和青葛各执一杯,喝这交杯酒,青葛自然谨慎配合,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交杯酒后,嬷嬷将那金盏和花冠都放在喜床下,便低头告辞出去了。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远处的喧嚣声变得遥远,宁王和青葛沉默相对。
青葛自然明白,终于要开始了,她要面对她必须面对的。
这时候,宁王动作了。
他伸出手来,抬起她的脸来,就那么在很近的距离端详着她。
青葛垂着眼睑,无声地任凭他打量。
就在这样的接触中,她清楚地感觉到了宁王的玉韘,那是宁王惯常佩戴的,就在拇指上,此时那坚硬冰冷的玉韘正咯着她下颌处的肌肤,带给她冰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