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186)
“属下不敢。”谢照卿以头抢地。
“我知道你不敢,”那人敛了笑意,“但栾易山,可不一定。”
“栾易山自恃才高,为人轻浮,但属下观他言行,觉得他并无二心。”
“他与燕知,虽说都入了我无渡峰,但他们都极不可控,尤其是燕知,是个大麻烦。”对方背过手去,低头看着谢照卿,“起来吧,我并没有要责罚你的意思。”
“是。”谢照卿起身,依然微低着头,没有直视对方。
“周昂狡猾,行踪诡异,但他修为远不及你,按理,不应该这么难抓。”那人别有深意地看着谢照卿,“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说麻烦,也不能完全是麻烦,只是误打误撞,与一群刚刚下山游历的小毛孩子撞上了,出了点意外,这才让周昂侥幸逃脱。”谢照卿拱手大道,对方沉吟片刻:“小毛孩子能翻起多大风浪?”
“是一群来自岁寒峰的年轻人,”谢照卿顿了顿,“传言,那岁寒峰长宁剑派的掌门人,与那锁春谷谷主薛思同名同姓。属下与他们交手,虽说他们初出茅庐,但应是受过高人点拨,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叫傅及的年轻人,他的剑与他身上所佩戴的铜钱扣,绝非凡品。”
“岁寒峰,锁春谷。”那人眼神微转,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好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请主人明示。”
“杀了他们。”
谢照卿一愣:“杀了他们?”
“若不能为我所用,那么将来一定是个麻烦。”
“可属下认为,他们与我们的目的并不一致,周昂一事,只是意外,如若对他们赶尽杀绝,恐怕会节外生枝。”
“你在同情他们吗,谢照卿?”
对方走近一步,不怒自威,谢照卿不敢忤逆他:“属下明白,属下即刻去做。”
“另外几根兰因琴弦,我已命冉静去取了。”
他说“取”,而不是“找”。
谢照卿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主人,已经探明了琴弦的下落?”
“关河镇历家藏有两根,燕知手上有一根,栾易山给你一根,周昂手上有一根。”对方顿了顿,“还有两根,目前尚不知下落。”
“只要追紧周昂,一定能找到最后那两根琴弦的下落。”
对方不置可否:“你现在就去办吧,周昂难抓,但那几个小年轻,总归好处理吧?”
谢照卿拱手行礼:“是。”
再转眼,面前就已空无一人。
谢照卿抬头看了眼雾蒙蒙的峰顶,沉默片刻,还是握紧了刀,下山办事去了。
峰顶,那人独坐于雷池边缘,将那根琴弦勾在指尖,无声地把玩着。
“锁春谷,多么令人怀念的名字。”他两指撑开,绷直那根琴弦,目光微沉,“李霁,詹致淳,卓吟,李逐流,都是故人啊。”
雷池尚在沉睡,无声无息,偶尔有银白的电光闪过,给这暗沉的峰顶带来一丝光亮。当那些光影一道又一道落在那人眉眼时,时间仿佛就会停下奔流的脚步。往昔如白驹过隙,一一从眼前掠过。那人垂下眼帘,唤道:“顾冲。”
“属下在。”
“你去盯着谢照卿,若是他没能杀得了那几个小东西,你就帮他一把。”
“是。”
“还有,你去交代冉静,历家那两根琴弦一定要得到,如果扑了空,就让她提头来见。”
“是。”
他握紧手中琴弦:“还有两根,究竟在哪儿呢?”
傅及几人,也在对着琴弦犯愁。
“这么算下来的话,我们这里四根,谢照卿带走了一根,那还有两根在哪儿?”施未思量着,“燕知是兰因琴主,那么,剩下两根会不会都在她那里?”
“很有可能。”曹若愚点点头,趴在桌上,有点犯困,“要不这样,咱们明儿先去找斩鬼刀碎片,至于琴弦,等我们拼好斩鬼刀,就去找燕知。她不是在追乔序吗?与我们刚好殊途同归。”
“也不知道何长老现在怎么样了。”施未顿感惆怅。
曹若愚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文长老怎么样了。”
“你们最近没有书信往来吗?”孙夷则有些疑惑。
曹若愚抓抓头发:“我写了,但是最近他都没有给我回信,可能是忙吧。”
“没道理啊,文长老心细周到,我觉得他就算再忙,也会回你书信的。”孙夷则认为此事有些蹊跷,曹若愚盯着他:“我信你,你别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呆子。”孙夷则莞尔,“要不这样,我给你千里传音,关心一下文长老。”
曹若愚一愣:“都这么晚了,他睡了吧?”
“嗯,也是,那明天?”
“可是,”曹若愚又舍不得,有些别扭,“我又很想见他。”
孙夷则笑意更深:“那你决定。”
曹若愚眨了下眼,半晌,才道:“还是明天吧,天亮些,好看得清他。”
“行,明早我帮你。”孙夷则拍拍他的肩,几人商定完毕,就决定各自回房睡觉。陈彦待他们还算不错,将东边几个厢房都收拾出来给他们住。曹若愚前脚刚踏出去,突然又回过头:“咦,你俩现在睡一个被窝?”
“是啊。”孙夷则没觉得哪里不对,曹若愚上下打量着他:“你们不会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孙夷则一怔,施未赶紧捂住曹若愚的嘴,拖着他往外走,末了,还坏心眼地跟孙夷则说:“你的伤才好,晚上注意点啊。”
傅及给他们一人一个巴掌,打在了后背上,跟挠痒痒似的,施未跟曹若愚笑嘻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