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210)
燕知像是失去了一个乐趣,脸色垮了下来:“你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我好心好意帮你,你还怨我?”
她说着,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将沈景越往上拎了拎,对方颤抖着,根本站不起来。
“我说教你诅咒,你也答应了。”燕知露出一丝笑意,假装无辜又万分残忍,“恭喜你,诅咒成功了,以后就不会有人打你骂你了。”
沈景越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地摇头,说不出半个字来。燕知有些烦了:“我的琴坏了,修不好,你就拿命来赔。”
沈景越哭着,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点点头。
她被燕知扔到了河里,将那满身血污洗干净。可她先前挨的打可不轻,眼下又挨了冻,受了惊吓,便病倒了。足足烧了七天七夜,才勉强从鬼门关里回来。
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的耳朵听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打成这样的,还是烧成这样的。但她不敢说,只是默默地给燕知修琴。
那时候的燕知似乎在躲仇家,没几天就要换地方。但她每次要走,都将沈景越带着。
“我的琴很名贵,你要用心修。”燕知时不时敲打一番沈景越,可对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她听不见。
燕知嫌烦,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可那会儿的沈景越还看不懂唇语,一晃眼,就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其实那把琴坏得不严重,沈景越只花了一天时间就修好了。可燕知横看竖看都不满意,执意要将她带在左右。
燕知从不解释自己的意图,只在某天写过一句话:“给我修琴。”
沈景越半夜不知哭了多少回,她想回宗门,想师父,哪怕那是个偏心眼,哪怕那人从来轻视她,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脑袋别在裤腰上生活。
沈景越每每看到燕知靠近,都会想起那个夜里的惨状。
她默默等待着一个逃跑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燕知忽然给了她一根玉簪,说了些话,沈景越依旧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不见。”
可燕知并没有拂袖而去,而是将那根玉簪挽到她头发上。燕知的动作十分生疏,好几次都硬生生扯下了她几根头发,沈景越一个“疼”字都不敢说,只是咬紧牙关,等着她弄好。
过了会儿,燕知似乎终于玩够了,竟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又无声地说了句话。可在沈景越的记忆中,那已经是无法复原的东西了。
可她只要想起来,就会觉得那天的燕知,总与其他时候不一样。
大抵是这人预知到了晚来的风雨。
就在燕知送她玉簪的夜里,仇家找上门了。
那些人可不是草包能比的,强悍凶猛,燕知抱琴,与他们打得天翻地覆。沈景越吓得只能匍匐在地,躲在角落里,不敢乱动。燕知以一敌百,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阎王,彻底杀疯了。
沈景越大气不敢出,脑海里却盘算着,现在就跑吧,趁着现在混乱无比,趁着无人在意。
沈景越想着,竟是鼓起无限勇气,爬起来往外狂奔。她感到身后有无数杀气紧追而来,可转眼间,就被打散。
沈景越朝后看去,燕知灵气磅礴,直冲九霄,飘飘然若仙,那些追杀而来的剑气皆被她的琴音一一斩断。
她好像真的在救我。
沈景越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可她也来不及细想了。她一路狂奔,终于在天亮前,到达了安全的地方。
至于后来如何回到宗门,她就有些记不得了。
相较于和燕知相遇的那几日,归来路上的颠沛流离,已经不足道了。
沈景越回来后装疯卖傻了一段时间。
她怕被师父苛责,怕失去这唯一的容身之所,只能出此下策。那老师父早早受了刺激,又见她这饱受折磨的模样,便不再深究。
可沈景越依然活在痛苦中。
她一面唾弃自己的自私,一面又担惊受怕,怕被燕知找到。
她在夜里,对着月色,翻来覆去地看着燕知给她的玉簪,便要把它砸了。可刚举起手,又想起燕知斩断那些夺命剑气的琴音。
“她救过我呢。”
沈景越满眼是泪,选择将那玉簪埋在了自己常去散心的一处偏僻泥地里,任它去了。
现在想来,燕知的琴,应该就是毁在她们分别那天,而燕知本人,也下落不明。
后来魔都祸乱,沈景越再逢变故,得到了施故仗义相助。
沈景越想来,都是报应。
将过往一一坦白后,沈景越早已泪流满面。
是她在善恶间摇摆,才铸此大错。
黄二狗闻言,沉默良久。而后,他缓缓开口道:“小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别为难自己。”
沈景越摇摇头,抹了把眼泪:“说多了,正事还没谈呢。”
她不愿再说,黄二狗便不追问,只是点点头,应着:“哎,好。”
第107章
芽儿从房间里出来后, 去陪了一会儿她母亲,见对方气色尚可,便安下心来, 接着便绕路去了祠堂, 打算给祖宗先人上香。
她独自一人穿梭在墙影之下。
这九曲回廊, 假山亭台,她见过无数回。大伯在世时,好大喜功,常常扩建翻新,如今家道中落, 多有萧条之感。可芽儿走过无数次,也从未像今天这样, 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彻骨寒意。
“难道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到家里来了?”
芽儿虽是毫无修为, 但却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她直觉不好,暗暗加快了脚步,只希望能在被追上前赶到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