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9)
“此剑长约三尺六寸,重则一斤七两,锋芒锐利,剑出邪破,赐名破夜。”
授剑那天,师父的话犹言在耳。施未当时格外高兴,即便后来得知这也曾是老头子的佩剑,也无法泯灭那份激动的心情。
施未猛地握紧剑柄,他还是喜欢练剑,哪怕他此生与此道无缘。
月光冷冷如霜,窗外又起了一阵风,施未悍然拔剑,只听一声刺耳锐鸣,一枚暗器应声而落,直直插入地板之中。未及转身,一道黑影便破窗而入。
“斩鬼刀?”
来人逆着月光,看不清楚面目,听声音约莫和自己差不多大,施未闻言,将那把长刀收入剑袋中,平静问道:“什么刀?我怎么没听过?”
来人似乎有点意外:“听闻鬼主施故已于数年前魔都一战中殒殁,此刀由其子承继,但你居然说不认识,唔……”
他摸摸下巴,“怪有意思的。”
“那阁下就是冲这把刀来的?”施未眼神一沉,横剑于前,那人却是无所谓地笑笑:“意外之喜罢了。”
施未正欲发问,却听楼下传来一阵惊天的爆炸,脚下的地板应声坍塌,整个二楼当即下陷。
“不好!”施未暗惊,一时间,尘土飞扬,木断墙裂,落地的刹那,瓦砾成灰。
“三师兄。”
早已成为废墟的一楼角落里,有人在叫他。
施未捂住口鼻,闷声问道:“曹若愚?”
“我在这儿。”
曹若愚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可是施未却始终看不见他人。
“别找了。”先前那个偷袭他的人踢开面前的碎瓦,语气轻佻地说道,“你们在不同的结界里,怎么样,和我单挑?”
施未蹙眉:“你当真要这把刀?”
“也不一定。”那人笑笑,“我们的目的只是抓到叛徒,但既然见到了斩鬼刀,不过两手就太可惜了。”
施未眉头紧锁:“你们?你有几个同伙?”
“你放心,我们做事一向很有原则,不会伤及无辜。”那人按住腰间蹀躞,“前提是他们不与我们作对。”
话音刚落,那人便拔出短刀攻了过来,施未眼神一凛,出剑挡下这劈面而下的一刀。尖锐的刀锋重重压在剑身上,那人的脸顿时无限放大,冷冷月光下,一双野虎般血性的眼睛展露无遗。施未心头一惊,却发现自己持剑的右手被压制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抽身。
“奇怪,你怎么用剑?”那人语气太过轻佻,以至于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无关痛痒的玩笑,施未呛声道:“你管得着吗?”
“哦——说得也是。”那人倏地收刀,后撤两步,再一看,那短刀已入了刀鞘,“那没意思,不打了。”
施未:“……”
感觉自己被狠狠羞辱了。
那人笑着:“我今儿出门没带佩刀,只能用这玩意儿。”
他拍拍腰间蹀躞,发出几声冷玉碰撞的清脆声响。
施未:“……”
被羞辱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等你能拔刀的时候再和我打吧。”那人打了个响指,“说不定我就是下一任鬼主了。”
“你在放屁!” 施未恼羞成怒,却见周围景象突变,时间似是无端回溯,他还停留在二楼的房间。
“我们很有原则的,从不伤及无辜,但你能不能出来,就看你本事了。”
窗外的人影还在笑,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中。
“耍我?”施未愤而挥剑,那窗户却纹丝不动,结界内壁闪过一道水光波纹,随即便恢复了平静。
施未颇为烦躁,那人说的每一句都像在打他的耳光,每一巴掌都在嘲笑他:“你爹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废物?”
他屏住呼吸,定下心神,不能乱,心不能乱,他不能再是冲动的小毛孩子了。
施未右手持剑,左手两指并拢,指腹拂过冰冷剑身,丹田聚气,凝神为灵,一道金色的剑气自剑锋破出,直冲结界——
“砰——”
破碎的结界如星子般散落各处,曹若愚几人持剑与来者对峙,对面为首那个面无表情地说道:“要么交人,要么去死。”
傅及沉声:“交什么人?阁下步步杀招,恐怕一开始就做了取我们性命的打算。”
那人的眼神依然波澜不惊,右手微抬,刀锋所指,竟是曹若愚腰间的辟邪传音铃:“临渊的人?”
曹若愚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身后的文恪却替他答道:“是,又如何?”
“临渊为正道大家,既见之,不可留。”那人的视线扫过面前一众,低声道,“杀。”
话音未落,刀光四起,剑影纷纷,曹若愚一手持剑,一手护着文恪,耳畔全是刀剑碰撞的尖锐鸣响。他不解:“怎么知道临渊,还要赶尽杀绝?”
“废话,不赶尽杀绝,难道放我们回去请救兵?”文恪说着,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猛地一拽,曹若愚歪着身子往右挪了一步,下一瞬,冷冷的刀锋便擦着他的衣袖劈了下来,曹若愚反手一剑,捅穿了对方的肩膀。鲜血四溅,点滴落在他的手背和面颊上,淡淡的血腥味令他有些许不适。
文恪当即拍了下他的后背:“曹若愚!”
“在!”
曹若愚有点分心。
他突然想起,这是自己离开岁寒峰,离开师父庇佑之后,第一次真真正正面对如此强悍的敌人。
剑锋之下,只有生死,没有胜负。
曹若愚握紧剑柄,挽了个剑花,横剑挡下对方更为凌厉的攻势,剑锋上淋漓的血珠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落在他的眼帘上,再滚入眸中。曹若愚刹那间只觉眼前景象血红一片,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一滴热泪混着血水淌了出来。他抬手,刀剑相搏,铿铿锐鸣震得他虎口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