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冰冷，默然，仿佛在说的不是侵犯自己，而是在讨论菜市场的猪肉有没有注水、是活肉还是死肉。

他的表情，因为药剂作用，显得很收敛，但葛邵祺却很明显看出他的失望和难过。

从来没人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情态，竟让葛邵祺那颗只为安润裴跳动的心，跟着他的神色发颤。

这眼神，让葛邵祺想起初见时，少年的眸色清冷，应着夜色和月色，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和一丝微妙的……兴味盎然。

此刻葛邵祺回忆起来，那几次咄咄相逼时，眼前人眸中的愤怒里，似乎也含了一点难以觉察的感伤。

“我是不是理解错了？”

葛邵祺问他，想从他眼睛或者嘴里问到一些他想听的东西。

难道从最开始，这个人就不是拒他于千里之外，而是一种欲拒还迎？

但黎卓却没有给他足够的空间。

“葛少，别问了，他现在脑子不太清楚，你可以直接上。”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看活春宫？你想看我不想演。”葛邵祺语气里满满的不耐烦，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黎卓，紧紧盯着受缚的少年。

黎卓讪讪道：“您继续，您继续。”一步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葛邵祺没有搭理，只是用眼睛描摹着少年的脸。

他以为自己会不愿意在亮着灯的情况下碰他。但看黎珩琰俊秀的面容上，那一抹脆弱易逝的哀伤，又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了。

没有去关灯，葛邵祺就着触碰在他唇角的动作摩挲着少年细白的皮肤，仿佛在抚弄羊脂白玉。

黎珩琰却难受得撇过头，一滴泪从他眼里落下来，划过他外眼角细小的痣。

葛邵祺有些恼火得扣住他的下颌，令他直视自己。却在看到那粒被泪浸润的小痣时，感到了惊心动魄的美。

他本以为，除了通身的气质像极了安润裴，这个人脸上也只有右眼瞳孔下方那颗泪痣夺天造化。

却不想美人泪，也能倾心。

“你哭起来真好看。跟着我就这么委屈吗？”两句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葛邵祺完全注意不到这个，只觉得这人此刻看来，竟然比他放在心上十年心心念念、却得不到一个正眼的安叔叔还好。

不知道是本来肺功能就弱，还是用了药的缘故，黎珩琰现在进气有些困难。

他细细喘着气，却还是恨恨说：“他是不是也跟你说了，现在不能尽兴没关系，只要付了钱，带回去，在两臂和双腿他指定的地方拿刀捅进去，立刻就能获得一个听话的好玩具？”

上辈子，黎卓就亲自帮葛邵祺捅了这几刀。黎珩琰双臂桡神经损伤、坐骨神经股中损伤，使得双臂前臂及手掌、小腿和足部所有肌肉瘫痪。

别说肩扛手提，他成了个无法独自站立，甚至一杯水都拿不起来的废物！只能躺在床上，或者坐在床边，摆成葛邵祺最喜欢的姿态，等待被“宠幸”。

加上一些日复一日的折磨，到黎珩琰死的时候，他的腕踝关节畸形，高挑消瘦，双眼甚至见不得光亮，只能生活在黑暗里，仿佛西方恐怖都市传说里的瘦长鬼影！

可现在的葛邵祺却不知道这些，他只精准捕捉到一个“也”字，“什么意思？还有谁碰你了？！”

说着，他一把掀开盖在黎珩琰身上的被子，撕开他单薄的上衣，身上红痕青紫，凌乱不堪。

那些不知道有多少是吻痕，多少是凌虐留下的痕迹，看得葛邵祺怒火中烧。他紧紧抓着黎珩琰的双肩，把人强行提起来，口中压抑着低吼：“你说！谁碰你了！”

换来的只有黎珩琰吃痛的倒气声，和轻微的呛咳。他似乎有些透不过气了。

葛邵祺这才注意到黎珩琰的手臂被金属镣铐紧紧连在床架上，几乎动弹不得，他的动作几乎要把少年的手臂扯断。

有些慌乱地松开手，任由他的身体重重落下，砸得老旧的床架发出难堪重负的刺耳声响。

他的手却煽情地抚上黎珩琰因为消瘦而轻微凹陷的脸颊。

少年的骨相很漂亮，即便瘦得稍显脱相，也还是好看。只是越发令人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失态了，弄疼你了吗？你告诉我，黎卓到底让谁碰了你？”

黎珩琰摇了摇头，眼泪却是控制不住一直往下滚。

葛邵祺渐渐失去了耐心。萦绕鼻尖的，往日让他痴迷的浓烈香味扰得他心绪不宁，只想发火。

就在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时，少年低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不喜欢我……为什么……一直、一直来招惹我……他说他要带我来见你，可是……”

葛邵祺呆住了，“你说什么？”

“你是在透过我看谁吧……”黎珩琰的眼睛里没有光，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葛邵祺，又仿佛透过葛邵祺在看谁。

但他这副模样，让葛邵祺一下子觉得，他似乎是已经绝望了。

因为葛邵祺不带真心，却屡次招惹，让这个谪仙般的少年，在自我纠缠拉扯中沦陷了。最终却被深深伤害。

多年求不得的葛邵祺，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剎那间，葛邵祺觉得自己被击中了。

他一时热血上头，连声说：“我喜欢你的，我喜欢的！我没有透过你……不，我有，但那是之前……那只是年少无知的单恋，我发誓，以后不会了！”

是啊，他为什么非要抱着一颗捂不热的石头？连秦三都不看好。

这里有个这么好的、心心念念只有自己的清冷美人，为什么不选他？